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子里。
我睁开眼,白色天花板上的方形灯管有些刺目。左手手背上贴着胶布,一根透明的软管连接着吊瓶。液体一滴一滴,匀速落下。
是医院。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死在那个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身体又冷又硬,最后一点意识消散前,我仿佛听见房东在门外骂骂咧咧,说我又拖欠了房租。
可现在,我躺在病床上。
病房门没关严,外面传来压低了的说话声。
是我婆婆刘芬的声音。
“……撬棍我带来了,就在菜篮子底下。她那个陪嫁箱子是老木头,一撬就开。我问过医生了,她就是累着了,没大事,得睡到明天早上。”
紧接着是我小叔子姜恒的声音,带着不耐烦。
“妈你快点,我还等着那笔钱翻本呢。这次我准赢。”
“知道了知道了,你嫂子那二十根小黄鱼,一根都跑不了。等拿到手,妈先给你十根。”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
心脏在胸腔里一下一下地跳,很平稳。
我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血珠渗出来,我用旁边的棉签按住。动作很轻,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我重生了。
回到了三年前,我因为长期劳累和营养不良,晕倒在工作岗位上的这一天。
前世,就是今天,刘芬趁我住院,撬开了我妈留给我的陪嫁樟木箱。箱子有个暗格,里面藏着二十根小金条。那是我父母意外去世后,留给我唯一的念物和保障。
刘芬和姜恒拿着金条,填了姜恒在外面欠下的赌债。
从那以后,就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姜恒的赌瘾越来越大,刘芬的胃口也越来越大。她们母子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哄着、逼着、骗着,把我名下的小公寓,我父母的赔偿款,我所有的积蓄,一点一点,全都掏空了。
而我的丈夫姜宇,他永远只会说一句话:“那是我妈,我能怎么办?”
“他是我弟,你就多担待点吧。”
最后,我一无所有,病死在潮湿的出租屋里。他们甚至没来给我收尸。
我走到病房门口,透过门缝,看到刘芬正把一个布满铁锈的撬棍塞进姜恒怀里,脸上是那种贪婪又得意的笑。
我转身回到病床边,拿起自己的手机。
屏幕亮起,显示着日期。
没错,就是这一天。
我翻开通讯录,手指划过“老公”那个名字,没有停留。我找到了通讯录里的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了。
“您好,是希望工程办公室吗?”我的声音很平静,连我自己都感到意外。
对面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是的,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想做一笔定向捐赠。”我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一字一句地说,“二十根金条,我想在云川市最贫困的山区,建一所希望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