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符蹲在一处废弃的旧时代路标旁，指尖的沙土一点点盖住萧晓的身体——这里没有墓碑，只有半截歪斜的“G312国道”路牌，路牌上的字迹被风沙磨得模糊，就像这末日里，随时会被遗忘的生命。
他把那半块没吃完的压缩饼干放在沙土堆前，又摸出脖子上的吊坠，轻轻放在饼干旁，低声说：“晓儿，先在这儿等哥，等哥从12城回来，就带你回家。”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不是变异生物的蹄声，是锈铁城工坊特有的“机械马”，金属蹄子踏在戈壁上，发出“噔噔”的闷响，还夹杂着城卫的呼喊：“萧符！
站住！
别跑！”
萧符猛地站起身，反手握住背后的长刀刀柄，铁皮刀镡上的“晓”字在夜色里泛着冷光。
他知道不能恋战，磐石城派来的追兵里有三个7阶城卫，还有2城留下的两个6阶工坊护卫，硬拼只会送命。
他转身朝着辐射林的方向狂奔，戈壁的沙砾硌得脚底生疼，却比不上心里的钝痛。
跑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身后的马蹄声突然变了调，紧接着传来几声惨叫，还有变异生物的嘶吼——是沙狼，刚才被血腥味吸引来的沙狼群，撞上了追兵。
萧符脚步一顿，犹豫着要不要回头——不是同情追兵，是想确认沙狼的数量，可刚转过身，就听见身后传来“咻”的一声锐响，一支弩箭擦着他的耳边飞过，钉进旁边的沙地里，箭尾还在嗡嗡震颤。
“别动！”
一个粗哑的声音从旁边的沙丘后传来，萧符瞬间拔刀，长刀“锵”地出鞘，冷白的刃口映出沙丘后探出的半个身影——那人穿着件破烂的灰色工装，脸上蒙着防尘巾，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手里端着一把自制的弩箭，箭尖正对着萧符的胸口。
“你是谁？”
萧符沉声问道，长刀横在胸前，铁皮刀镡对准对方，随时准备格挡。
那人从沙丘后走出来，手里的弩箭却没放下，反而往前递了递：“问你话呢，磐石城的城卫统领，萧符？”
萧符心里一紧——对方认识他，而且看穿着，像是从锈铁城逃出来的流民。
他没有放松警惕：“你怎么认识我？
想干什么？”
“别紧张，”那人扯下防尘巾，露出一张满是胡茬的脸，左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从眉骨延伸到下颌，“我叫林铁，以前是锈铁城3号工坊的5阶武器师，半个月前刚从工坊逃出来。”
“锈铁城工坊？”
萧符皱起眉头，握着长刀的手松了些——林铁是2城的人，却又是从工坊逃出来的，和他一样，都与锈铁城有仇。
林铁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放下弩箭，指了指自己的工装：“看见这补丁没？
工坊里的人，每天干十六个时辰的活，吃的还不如流民，稍微慢一点就会被监工用鞭子抽。
我反抗了一次，差点被扔进熔炉里，侥幸才逃出来。”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萧符的长刀上，“刚才在远处看见你和磐石城的人动手，还以为是城卫在抓流民，首到听见他们喊你的名字——磐石城的城卫统领，为了救妹妹，敢反抗2城的人，应该不是坏人。”
萧符沉默着，没有说话。
末日里，“好人”两个字太廉价，可林铁眼里的警惕里，藏着和他一样的疲惫与愤怒，那是被压迫到绝境的人才有的眼神。
就在这时，远处的马蹄声和惨叫声突然消失了，只剩下沙狼的嘶吼越来越近——看样子，追兵要么被沙狼吃了，要么就是绕路追了过来。
林铁脸色一变，抓起地上的弩箭：“别愣着了！
沙狼的鼻子比狗还灵，再不走，我们都得成它们的晚餐！
我知道前面有个旧时代的加油站，能躲一躲。”
萧符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沙土堆，那里埋着他的妹妹。
他咬了咬牙，转身跟上林铁：“带路。”
两人在戈壁里狂奔，林铁对这一带的地形显然很熟悉，专挑沙丘背风的地方跑，偶尔遇到低矮的灌木丛，还会用弩箭射断挡路的枝桠。
萧符跟在他身后，手里的长刀始终没有归鞘——他不敢放松，哪怕对方暂时没有敌意，在这末日里，任何人都可能是敌人。
跑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片黑影，林铁放慢脚步，压低声音说：“到了，就是前面那个加油站。”
萧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座破败的加油站立在戈壁里，顶棚己经塌了一半，加油机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玻璃碎片撒了一地。
加油站的墙壁上布满弹孔，还有几道深深的爪痕，看样子以前有变异生物在这里待过。
“放心，我昨天刚来过，里面没有活物。”
林铁说着，率先走了过去，用弩箭拨开加油站的破门，里面黑漆漆的，一股霉味和铁锈味扑面而来。
萧符跟在他身后走进加油站，刚要拔刀照明，林铁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自制的火把，点燃后递给他：“拿着，里面有旧时代的货架，能挡一挡。”
火把的光芒照亮了加油站内部，货架倒了一地，上面还残留着几盒腐烂的零食，墙角堆着几个空油桶，油桶上爬满了蜘蛛网。
萧符走到加油站的后窗旁，透过破碎的玻璃看向外面，戈壁的夜色里，沙狼的嘶吼己经听不见了，只有风卷着沙砾，砸在窗户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坐会儿吧，”林铁靠在一个油桶上，从怀里掏出一块干硬的沙根，递给萧符，“虽然不好吃，但能填肚子。”
萧符接过沙根，却没有吃，而是放在了身边——他现在没有胃口，满脑子都是萧晓最后说的话，还有那块指向12城的地图碎片。
林铁看出了他的心事，也没有多问，只是自顾自地擦着手里的弩箭：“你要去12城？”
萧符猛地抬头，看向林铁：“你怎么知道？”
“猜的，”林铁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磐石城待不下去了，2城又在追杀你，除了传说中的12城，这末日里，还有哪里能去？”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向往，“我以前在工坊里听老人说，12城是末日里的天堂，有吃不完的粮食，不用干活，也不用怕变异生物。
不过……不过什么？”
萧符追问。
“不过也有人说，12城是个更大的牢笼，”林铁的声音低沉下来，“工坊里的长老说，12城的人都是‘上等人’，我们这些边缘城的人，连给他们提鞋都不配。
但我宁愿相信前者，至少有个盼头。”
萧符握紧了手里的长刀，刀柄上的铜钉硌得手心发麻——他不知道12城是不是天堂，也不知道是不是牢笼，他只知道，那是萧晓用命换来的希望，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必须走下去。
就在这时，加油站的破门突然被风吹得“吱呀”作响，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刚才明明看见有人往这边跑了，怎么不见了？”
“搜！
仔细搜！
周城主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磐石城的追兵！
他们没死在沙狼嘴里，反而追来了这里！
林铁脸色一变，迅速吹灭了火把，加油站里瞬间陷入黑暗。
萧符握紧长刀，屏住呼吸，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被抓住，绝对不能！
黑暗里，林铁悄悄摸到萧符身边，压低声音说：“后面有个通风管道，能通到加油站后面的戈壁，我去引开他们，你趁机跑！”
“不行，”萧符拒绝，“你一个人对付不了他们。”
“别废话！”
林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欠你一条命——刚才在沙丘后，我本来想杀你抢你的食物，是你对妹妹的样子让我改了主意。
你去12城，替我看看，那里到底是不是天堂！”
说完，林铁突然举起弩箭，朝着门口的方向射了一箭，然后大喊：“萧符在这儿！
快来抓啊！”
门口的脚步声瞬间变得急促，几个城卫冲了进来，手里的火把照亮了林铁的身影。
林铁转身就往加油站外面跑，一边跑一边喊：“来啊！
追我啊！”
萧符看着林铁的背影，又看了看身后的通风管道，咬了咬牙，转身钻进了管道里——他知道，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只有活下去，才能完成萧晓的嘱托，才能对得起林铁的牺牲。
通风管道里又黑又窄，萧符只能匍匐前进，管道壁上的铁锈刮得他手臂生疼，却比不上心里的愧疚。
他不知道林铁能不能逃出去，也不知道前面等待他的是什么，只知道手里的长刀还在，脖子上的吊坠还在，他就不能停下。
爬了约莫半个时辰，管道尽头终于出现了光亮，萧符推开通风口的盖子，跳了出去，落在一片柔软的沙地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加油站的方向，那里己经传来了打斗声和惨叫声，还有林铁的怒吼。
萧符握紧长刀，对着加油站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朝着辐射林的深处跑去。
夜色里，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戈壁与辐射林的交界处，只有背后的长刀，在偶尔闪过的磷火下，映出一道冷冽的光。
而那座破败的加油站里，林铁的弩箭还在“咻咻”作响，为他争取着逃离的时间。
前路未知，危机西伏，但萧符知道，他的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