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谈谈。”
冰冷的三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扎进柳如烟的耳膜。
她才刚刚逃出来七天。
七天，足以让她忘记地狱的模样，开始贪恋人间的光。
可现在，魔鬼亲自找上了门。
出租屋的门，被一脚踹开。
巨大的撞击声，让整栋破旧的居民楼都为之一振。
柳如烟刚洗完澡，头发还滴着水，身上只裹着一件浴袍。
她惊恐地回头，看到了那个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人。
顾言沉。
他站在门口，身后的光被他高大的身影完全遮蔽，整个人仿佛是从最深的黑暗中走出来的阎罗。
一身剪裁得体的手工西装，与这间月租八百、墙皮剥落的出租屋格格不入。
他瘦了些，下颌线愈发锋利，眼下的乌青昭示着他这些天的状态并不好。
可那双眼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亮，亮得骇人。
像是饿了许久的狼，终于找到了他唯一的猎物。
柳如烟的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停滞了。
怎么会……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
她明明已经逃到了千里之外的陌生城市，换了手机号，断绝了和过去所有人的联系。
“烟烟。”
顾言沉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柔。
他迈开长腿，一步步朝她走来。
皮鞋踩在廉价的瓷砖上，发出“嗒、嗒、嗒”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柳如烟的心尖上。
恐惧让她无法动弹。
身体的记忆比大脑更快一步，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过来。”
他朝她伸出手，语气是命令，也是不容置喙的恩赐。
柳如烟猛地回神，连连后退。
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不……”
她摇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顾言沉，我已经走了，你放过我吧。”
“放过你？”
顾言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
“烟烟，你是我的，我怎么会放过你？”
他走到了她的面前。
强大的压迫感铺天盖地而来，将她整个人笼罩。
空气中弥漫着他身上熟悉的冷杉香，曾经让她迷恋，如今却只让她作呕。
“跟我回家。”
他再次伸出手，要去抓她的手腕。
柳如烟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手，尖叫出声。
“别碰我！”
这一声尖叫，彻底点燃了顾言沉眼底的疯狂。
他脸上的温柔假面瞬间破碎。
“不准我碰你？”
他一把扼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那你想让谁碰你？嗯？”
“你逃了七天，就是为了住这种垃圾一样的地方？”
他的目光扫过这间狭小逼仄的屋子，眼神里的嫌恶与怒火交织。
“柳如烟，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命是谁给的？”
“没有我，你早就死在那个冬天了！”
下巴传来的剧痛让柳如烟眼前发黑。
是，她没忘。
五年前的那个雪夜，是顾言沉把几近冻死的她从街边捡了回去。
他给了她温暖的住所，华丽的衣服，无尽的财富。
也给了她一个精美绝伦的牢笼。
他控制着她的一切，她的社交，她的思想，甚至她的喜怒哀乐。
她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金丝雀，只能在他的掌心苟延残喘。
直到她再也无法忍受。
“我宁愿死在那个冬天！”
柳如烟用尽全身力气，吼出这句话。
泪水夺眶而出，混合着屈辱和绝望。
顾言沉的动作顿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她，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就在这死寂的对峙中，柳如烟因为挣扎，身上本就松垮的浴袍领口，向下滑落了几分。
一小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以及，那片肌肤上，一个清晰得近乎刺眼的印记。
一个牙印。
很新鲜，带着浅浅的红痕，边缘甚至还透着一丝紫。
那不是一个充满暴戾的咬痕，反而……带着几分缱绻的意味。
是一个吻痕，一个带着占有欲的吻痕。
顾言沉的瞳孔，在看到那个牙印的瞬间，骤然紧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扼住她下巴的手，缓缓松开。
转而，那只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手，抚上了她的脖颈。
他的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地、缓缓地，描摹着那个牙印的轮廓。
那不是他留下的。
他很确定。
他从来不会用这种方式……留下印记。
他喜欢更激烈的，更深刻的，能让她痛到骨子里的。
而不是这种，带着缠绵和珍视的……
一股比刚才被发现时强烈千百倍的寒意，从柳如烟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看到顾言沉的脸。
那张脸上，滔天的怒火和暴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仿佛所有的情绪都被抽干，只剩下一个黑洞。
他不再愤怒，不再质问。
他只是那么安静地看着那个牙印，眼神空洞得可怕。
然后，他抬起眼，对上她惊恐的目光。
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
那声音很轻，很哑，像是从地狱深处飘来。
“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