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汐汐,快看!活的!”林晓激动地差点把高脚杯捅我鼻孔里。我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瞬间理解了她的失态。人群中心,那个男人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
漫不经心地晃着杯中深红的液体。周围一群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在他面前都矮了半头。
衣香鬓影,酒杯碰撞声不绝。我脚上这双借来的高跟鞋,已经在跟我闹分手了。
“那就是咱们集团传说中的大老板,沈聿!”林晓压低声音,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崇拜,
“真人比财经杂志上帅一百倍!这趟实习,值了!”我扯了扯身上勒得慌的礼服裙摆,
没说话。这种地方,多呼吸一口空气都感觉要收费。我和林晓两个实习生,能被拉来凑数,
纯属部门为了展示所谓的“年轻活力”。活力没展示出来,局促倒是快溢出来了。
正当我准备拉着林晓去自助餐区找点东西垫肚子时,部门主管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
一阵风似的刮到我面前。“苏白汐,把这份文件给星辉科技的赵总送过去。
”她将一个文件袋塞进我手里,不容置疑地指了指不远处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快去,
机灵点。”我?送文件?我捏着文件袋,看着那个正端着酒杯和人高谈阔论的“赵总”,
头皮有点发麻。林晓同情地拍拍我的肩:“加油,打工仔。”我深吸一口气,端起职业假笑,
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高跟鞋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好不容易挤到那位赵总附近。“赵总,
您好,我是……”话没说完,背后一股大力传来,我整个人往前一扑。
手里的香停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精准地落在面前那个地中海发型的油腻男人身上。
空气凝固了三秒。“对不起对不起!赵总,我不是故意的!”我脑子嗡的一声,直接死机,
只能下意识地道歉。赵总低头看了看自己湿了大片的衬衫,脸色黑得像锅底。
他眯起眼打量我,目光带着酒气和一丝不怀好意。“小姑娘,走路不长眼睛啊?
”他的声音黏糊糊的,“一句对不起就完了?”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交头接耳,
带着看好戏的神情。我的脸烧得厉害。“那……我帮您拿去干洗?”我攥紧了拳头,
声音都在抖。“干洗?”赵总嗤笑一声,往前凑了一步,“我看,小姑娘你亲自给我赔罪,
才比较有诚意。”一只肥硕的手就朝着我的手腕抓了过来。我吓得往后一缩,
却已经无路可退。就在那只手快要碰到我的时候,一只手,横亘在我们之间。修长,干净,
骨节分明。一只戴着百达翡丽腕表的手,稳稳地架住了赵总的胳膊。我猛地抬头,
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是沈聿。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的身前,像一座山,
瞬间隔绝了所有恶意。他甚至没看赵总,只是垂眸看着我,嗓音低沉,
带了点冷意:“没事吧?”周围瞬间死寂。赵总脸上的酒意和色意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冷汗从额角滑了下来,嘴唇哆嗦着:“沈……沈总……”沈聿这才将目光缓缓移到他脸上,
眼神平淡,却让赵总整个人都矮了下去。他没再说话,
只是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弯下腰,轻轻擦拭着我裙摆上被溅到的几滴酒渍。
动作很轻,很自然。做完这一切,他才直起身,将手帕随意地丢在一旁的桌上,
平静地对赵总说:“赵总,我的员工,我来处理就好。”他转过头,再次看向我,
目光里没什么情绪,却让我无法闪躲。“你叫什么名字?哪个部门的?
”2: 我以为的“处理”,是卷铺盖走人。第二天一早,
我就把工位上的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只等部门经理一声令下,我就抱着纸箱子滚蛋。结果,
经理没来,人事部总监亲自来了。他满脸堆笑,客气得让我头皮发麻,递给我一份调岗通知。
“苏白汐是吧?恭喜你,从今天起,调去总裁秘书处实习。”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凝固了。
我能感觉到十几道目光,混着羡慕、嫉妒、还有不加掩饰的探究,刀子一样扎在我背上。
我捏着那张纸,指尖冰凉。总裁秘书处在顶层,落地窗明亮得晃眼。我的新工位就在角落,
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下午三点整,一份精致的下午茶准时出现在我桌上。
是市中心那家死贵死贵的法式甜品店的招牌,一块小蛋糕就要我半天工资。附带的卡片上,
字迹遒劲,却一个署名都没有。我坐立不安,那块蛋糕烫手山芋一样。
隔壁工位的林晓探过头,压低声音:“新来的?有男朋友啦?”我摇摇头,
把蛋糕往她那边推了推。她没吃,只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总裁办公室紧闭的大门。
这样的下午茶,一天不落地送了一个星期。我一次都没碰过。周五,公司赶项目,
我加了个通宵。凌晨三点走出公司大门,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砸下来,
瞬间浇透了我的衬衫。手机上显示,网约车排队还有九十九位。我站在屋檐下,冷得直哆嗦。
一辆黑色宾利无声无息地滑到我面前,停下。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
露出沈聿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车。”“不、不用了沈总,我叫车了。”“上车。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命令的意味。我不敢再拒绝。车里暖气开得很足,
他递给我一条柔软的毛毯,还有一杯温热的奶茶。“住哪?”他问。我报了个地址。
他没再说话,车厢里只有雨刮器规律的摆动声。气氛压抑得让我快要窒息,
我只能死死盯着窗外的雨幕。“工作还习惯吗?”他忽然开口。“……习惯。”“赵总那边,
以后不会再有麻烦。”我的心猛地一跳,抓紧了手里的奶茶杯。那天在酒会上,
他替我擦裙子的画面,又一次冲进脑海。车子停在我租住的老旧小区楼下。我把毛毯叠好,
低着头道谢:“谢谢沈总。”正要推门下车,他忽然叫住我。“苏白汐。”我回头,
对上他的视线。昏暗的光线里,他的眼神深不见底。他无名指上那枚铂金戒指,
在车内微弱的光线下,折射出一道冰冷的光,狠狠刺痛了我的眼睛。那一刻,
所有的暧昧和心动,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耳光。周一中午,我没去吃饭。我去了银行,
把我卡里所有的积蓄,五千三百二十一块五,全取了出来,又找同事借了些,凑了个整数。
下午,我拿着那张存了一万块的银行卡,敲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他正在看文件,见我进来,
抬了抬眼。我走到他办公桌前,把那张卡轻轻放在桌上。“沈总,”我低着头,不敢看他,
“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这些下午茶的钱,还有……那天晚上的车费,我不能白要。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他没有去看那张卡,目光一直落在我脸上。过了很久,
我听到椅子被拉开的声音,他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我面前。
一股淡淡的烟草混合着木质香水的味道将我笼罩。“白汐,”他的声音很轻,
贴着我的耳廓响起,“你觉得我为你做这些,是为了让你还钱吗?
”3: 他的气息喷在耳廓上,又热又痒。我触电一样缩了缩脖子,后背僵直。
那张银行卡还躺在昂贵的红木办公桌上,像一个天大的笑话。他低笑一声,
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慢悠悠地退开半步。“下不为例。”他拿起那张卡,看也没看,
随手扔进了抽屉里,“出去吧。”我逃也似的冲出了办公室,
心脏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接下来的几天,我活得像个地下工作者。总裁专用电梯,
我不坐了,宁可爬十一楼。员工餐厅,我不去了,自带便当。下午五点一到,我电脑一关,
第一个冲出公司大门,跑得比兔子还快。我就不信,这样他还能逮到我。然而,
我低估了一个总裁的“无聊”程度。周五下班,我刚走出公司大楼,
一辆黑色的宾利就悄无声息地滑到了我面前。车窗降下,露出沈聿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上车。”我杵在原地,假装没听见,低头看自己的脚尖。“苏白汐,”他的声音沉了下来,
“别让我在这里请你第二次。”我磨磨蹭蹭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子没有开往我家的方向,
而是在一家看起来就很贵的咖啡厅门口停下。他把我堵在了咖啡厅的角落卡座里。
“为什么要躲着我?”他开门见山。我捏着水杯,指尖冰凉:“沈总,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您结婚了。”我终于鼓起勇气,把这四个字说了出来。
他靠在沙发背上,看着我,眼神里没有半分意外,反而像是松了口气。“对,我结婚了。
”他坦然承认,“我和我太太,是商业联姻。”他从西装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
却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指间把玩。“我们更像是合租的室友,客气,疏离。
”他眼底是我从未见过的疲惫,“除了在长辈面前,我们一个月也说不了几句话。”我的心,
不受控制地抽痛了一下。车子最终停在了一条江边。晚风很大,吹得我头发乱飞。
江对岸灯火璀璨,脚下是南城的万家灯火。他站在我身边,
身上那股烟草和木质香混合的味道,被风送进我的鼻腔。“白汐,”他忽然开口,
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我承认我被你吸引,无法自拔。”我浑身一僵。“但是我,
”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无法给你婚姻,也不会给你任何未来的承诺,
因为那对你不公平。”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我只是……控制不住地想见你,
想对你好。”他的声音低沉而诚恳,“我们只谈现在,不谈将来,可以吗?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我想起我那个破碎的家,想起我妈半夜里无声的哭泣。
我最恨的就是破坏别人家庭的人。可他眼里的痛苦和渴望,却像一块磁石,死死吸住了我。
我看着他,哽咽着,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可以答应你……”他的黑眸瞬间亮了。
“但你也要答应我,”我吸了吸鼻子,泪水糊了满脸,“我绝不会想你离婚,
也绝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直到……直到你觉得该结束的那天。”话音刚落,
一个温暖的怀抱将我紧紧圈住。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头顶,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好。
”4: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像是偷来的。沈聿在市中心给我租了间公寓,钥匙交到我手上时,
金属的冰凉触感一路传到心底。他说这里离我公司近,方便。他一周会过来两三次,
从不留宿。有时会带着一身疲惫,解开领带,走进厨房给我做一碗番茄鸡蛋面。
热气腾腾的面条下肚,胃里暖了,心里也跟着暖了。他会坐在我旁边,
拿红笔圈出我实习报告里的错字和逻辑漏洞,语气比我的顶头上司还严厉。可下一秒,
他又会揉揉我的头发,声音放得极轻:“已经做得很好了。”我沉溺在这种温柔里,
几乎快要忘了,他衬衫袖口永远一丝不苟的袖扣,和他无名指上那圈褪不掉的浅痕。
最近身体总是不对劲。开会时闻到同事泡的速溶咖啡,一股恶心感直冲喉咙,
我捂着嘴冲进卫生间干呕了半天。沈聿知道了,还特意熬了姜汤送过来,
叮嘱我最近工作别太拼,要注意肠胃。我也以为是肠胃炎。直到这个月的例假迟了整整十天。
一个荒唐又可怕的念头,像一颗炸弹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开。我冲下楼,冲进最近的药店,
声音发着抖,指着货架最角落的那个小盒子:“要……要那个。”收银员的眼神平淡无奇,
可在我看来,却充满了审判的意味。回到公寓,我把自己反锁在洗手间里。
拆开包装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塑料包装纸发出刺耳的声响。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我死死盯着那个小小的塑料棒。先是一道红杠。然后,
旁边慢慢地,清晰地,渗出了第二道。鲜红的两道杠,像两把刀,狠狠扎进我的眼睛里。
手里的东西“啪”地一声掉在冰冷的地砖上。我腿一软,顺着门板滑坐在地,整个人都麻了。
恐惧像潮水,瞬间将我淹没。我摸索着拿起手机,通讯录里第一个就是“沈聿”。
电话拨出去,响了很久才被接通。“喂?”他的声音有些远,
背景里传来其他人汇报工作的声音,夹杂着键盘敲击的脆响。我张了张嘴,
喉咙里却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发不出来,只有压抑不住的抽泣声从唇边泄露。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白汐?”他的声音猛地拉近,紧张又急切,“怎么了?别怕,
告诉我,你在哪里?”我握着冰冷的手机,泪水决堤,除了哭,什么也说不出来。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