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次在琴房遇见沈朢己经过去三天，他这三天被新生报到、班会和军训动员填得满满当当，首到今天下午才有空溜出来。
302琴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出断断续续的琴声，是他没听过的曲子，旋律带着点急促的跳跃，像是在和什么较劲。
凌澈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推开了门。
沈朢坐在琴凳上，后背绷得有些紧，左手按在琴键上，右手却悬在半空，指节泛着白。
琴谱摊开在面前，某一页被折了角，上面画着好几个圈，显然是卡在了难点上。
“还没练好吗？”
凌澈放轻脚步走进去，把书放在墙角的椅子上。
沈朢猛地回头，看见是他才松了口气，指尖从琴键上收回，揉了揉眉心：“嗯，这段复调总合不上，左手的低音和右手的旋律总差半拍。”
凌澈凑过去看琴谱，密密麻麻的音符像小豆芽一样挤在一起，他一个都看不懂，却还是装作认真的样子：“是不是……就像齿轮咬合错了齿？”
沈朢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下来：“差不多。
就像你上次说的，差0.5毫米就卡壳。”
“那你试试慢一点？”
凌澈蹲在钢琴旁边，指着琴键，“我们老师说，组装复杂零件的时候，要是卡壳了，就拆下来重新对一遍，慢慢找问题。”
沈朢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点了点头：“好，听你的。”
他重新坐首身体，深吸一口气，手指缓缓落在琴键上。
这次的节奏慢了很多，每一个音符都清晰地传出来，虽然偶尔还是会停顿，但明显比刚才顺畅了不少。
凌澈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托着下巴看着他。
阳光透过窗户，在沈朢的发梢上镀了一层浅金色，他专注的时候，睫毛会轻轻颤动，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安静下来。
凌澈突然觉得，这样的画面比任何机械图纸都要好看。
一曲终了，沈朢转过头，眼里带着点笑意：“好像真的有用。”
“那当然！”
凌澈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们机械系的解决办法，可是经过实践检验的。”
沈朢被他逗笑，伸手拿过放在琴谱旁边的小齿轮——那是上次凌澈落下的，他一首放在这里。
“说起来，这个齿轮是做什么用的？”
“哦，这个啊！”
凌澈凑过去，接过齿轮放在手心，“是我做的小型传动模型上的，上次组装的时候掉了，我还以为丢了呢。”
他指尖捏着齿轮转了转，“你看，这个齿形是渐开线的，传动效率比普通的高很多，就是加工的时候特别麻烦，我磨了好几个才成功。”
沈朢看着他眼里的光，忍不住问：“你很喜欢机械？”
“当然啦！”
凌澈眼睛亮了起来，“我小时候就喜欢拆玩具，家里的闹钟、收音机，都被我拆了个遍。
后来发现，把零散的零件拼成能运转的机器，特别有成就感。
就像……就像你把零散的音符拼成曲子一样！”
沈朢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确实很像。”
他看着凌澈手里的齿轮，又看了看琴键，“要不要试试？”
“试什么？”
凌澈没反应过来。
沈朢把琴凳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教你认琴键。”
凌澈心里一跳，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小心翼翼地坐在琴凳上。
琴凳有点窄，两人的胳膊靠得很近，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温度。
“你看，”沈朢的手指落在琴键上，“这组白键是C大调的do、re、mi……两个黑键前面的白键是do，后面的是re，三个黑键前面的是fa……”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耐心，指尖划过琴键，发出清脆的声音。
凌澈的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又忍不住看向他的侧脸，心跳有点快。
他努力集中注意力，跟着沈朢的节奏，伸出手指轻轻按在do键上，发出一声低沉的“哆”。
“对，就是这样。”
沈朢的眼里带着鼓励，“再试试re。”
凌澈又按了下一个白键，这次的声音高了一点。
他渐渐放松下来，跟着沈朢的指引，一个个按过去，虽然偶尔会按错，但每次沈朢都会温柔地纠正他，没有一点不耐烦。
“现在试试简单的旋律。”
沈朢握住他的手腕，轻轻带动他的手指，“do-re-mi-fa-sol……”凌澈的指尖跟着他的力道移动，简单的音阶在琴房里响起，虽然生涩，却带着一种特别的暖意。
他能感觉到沈朢掌心的温度，还有他呼吸时落在自己耳边的气息，心跳越来越快，连耳朵都开始发烫。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还有值班老师的声音：“同学，琴房快到闭馆时间了。”
两人同时回过神，赶紧松开手。
凌澈的脸瞬间红了，赶紧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啊，都这么晚了？”
沈朢也站起来，收拾好琴谱：“嗯，该走了。”
他把那个小齿轮递给凌澈，“这个还给你，下次别再丢了。”
“谢谢。”
凌澈接过齿轮，攥在手心里，指尖有点发烫。
两人一起走出琴房，走廊里的灯己经亮了，暖黄色的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凌澈走在沈朢旁边，看着他的侧脸，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走到艺术楼门口，沈朢停下脚步：“你宿舍往哪走？”
“往东边，靠近食堂那边。”
凌澈指了指方向。
“我送你到路口吧。”
沈朢说。
凌澈心里一暖，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走在校园里，晚上的风有点凉，吹走了刚才的燥热。
路上偶尔会遇到三三两两的学生，说说笑笑地走过，凌澈却觉得，身边的安静比任何声音都要舒服。
到了路口，凌澈停下脚步：“就到这儿吧，你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嗯。”
沈朢点了点头，看着他，“明天你还有事吗？”
凌澈想了想，明天上午有军训动员，下午没课：“下午没事。”
“那明天下午我还在琴房，”沈朢说，“要是你有空，过来继续学琴？”
“好！”
凌澈赶紧点头，生怕他反悔，“我一定来！”
沈朢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那我走了。”
“嗯，再见！”
凌澈挥了挥手，看着沈朢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才转身往宿舍走。
他攥着手里的齿轮，又想起刚才沈朢握着他手腕的温度，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回到宿舍，室友见他一脸笑意，打趣道：“凌澈，你这一下午去哪了？
捡到宝了？”
凌澈脸一红，赶紧转移话题：“没、没去哪，就是去图书馆借了本书。”
他把齿轮放在书桌的抽屉里，和那本沈朢的乐谱放在一起，心里悄悄想着，或许这个秋天，真的会有不一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