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供弟弟读完博士,在他结婚时,送了他一辆三十万的车。我以为我们姐弟情深。
可我结婚时,他只随了五百块红包。一年后,他兴高采烈地打电话给我。“姐,
我准备买房了,首付还差五十万,你给我凑凑。”我笑了。“姐?我没有弟弟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接着是我妈尖利的哭喊:“你翅膀硬了是不是!”01挂断电话,
整个世界都清静了。手机在桌面上疯狂震动,屏幕上跳出母亲刘玉梅的名字,像一道催命符。
我没有接,任由它叫嚣,直到自动挂断。紧接着,一连串的微信语音条弹了出来,
每一条都顶着红点,带着不祥的急迫感。我戴上金丝眼镜,镜片隔绝了我眼底最后一点温度。
我没有点开听,而是选择了“转文字”功能。一条条辱骂,刻薄又恶毒,
整齐地排列在屏幕上。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你弟弟找你要钱是看得起你!你以为你那点钱很了不起吗?我告诉你姜晚,
你要是不给你弟拿钱,我就死给你看!我面无表情地截屏,将这些文字连同通话记录一起,
存进电脑里一个名为“十年”的加密文件夹。丈夫孟知许端着一杯温水走过来,
从身后轻轻环抱住我。他的胸膛温暖而坚实,是我在这片冰冷的人间里,唯一的栖息地。
他低下头,看到了手机屏幕上的污言秽语,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们又来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我侧过头,在他脸颊上蹭了蹭,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
“没事,别生气。”我顿了顿,补上一句。“这次,该结束了。”是的,该结束了。
这长达十年的自我催眠,这场以亲情为名的漫长凌迟,都该画上一个句号了。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两场婚礼的画面,如同电影的正反两面,在我的脑海里交错放映。
一年前,我的婚礼。我和孟知许自己攒钱办了一场小而温馨的草坪婚礼,
亲朋好友的祝福真挚而温暖。弟弟姜澈,带着他新婚不久的妻子孙芮姗姗来迟。
他穿着我给他买的名牌西装,手腕上戴着我送他的表,整个人看起来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他走到我面前,递上一个薄得可怜的红包。“姐,新婚快乐。”他的语气轻快,
仿佛只是来参加一个无关紧要的派对。我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五张崭新的一百元人民币,
整整齐齐,像是在嘲讽我的天真。旁边的孙芮,嘴角挂着一点毫不掩饰的轻蔑。
她的眼神在我租来的婚纱上扫过,那目光仿佛在说:就这?我感觉自己像一个拙劣的演员,
穿着不合身的戏服,在台上卖力表演着一场无人喝彩的独角戏。而一年前,姜澈的婚礼,
却是另一番光景。婚礼前一周,我刚谈成一个大项目,拿到一笔丰厚的奖金。
母亲刘玉梅的电话立刻就打了过来,没有一句关心,直奔主题。“晚晚啊,你弟结婚,
你这个当姐的不得表示表示?他媳妇家说了,婚车不能差,不然没面子。”我沉默着,
听着电话那头理直气壮的索取。最后,我取出了我所有的积蓄,又刷爆了两张信用卡,
给他买了一辆三十万的轿车。交车钥匙那天,姜澈激动地给了我一个用力的拥抱。“姐!
你就是我亲姐!这辈子我什么都听你的!”母亲在旁边笑得满脸褶子堆在一起,逢人就炫耀。
“看看我女儿,多有本事!金融精英!以后我儿子就靠她了!”亲戚们艳羡的目光,
母亲虚荣的笑脸,弟弟感动的誓言……现在想来,那一切都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而我,
是那个心甘情愿买单的傻子。回忆与现实交织,我眼底残存的温情被一点点抽干,
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孟知许握紧了我的手,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给了我无穷的力量。
“我支持你。”他没有多问,只是用最简单的话,表明了他的立场。我点点头,
打开了电脑里那个加密文件夹。“十年”。里面是无数个子文件夹,按年份和月份命名。
从姜澈上大学第一天起,我给他的每一笔转账记录,大到几万块的学费,
小到几百块的零花钱,我都做了详细的截图和备份。每一笔大额“赠予”,
我都让他签下了一张“收条”,美其名曰“姐弟之间走个形式,让他知道钱来之不易”。
他每次都签得心安理得,大概觉得我真的只是在开玩笑。那个时候,
我还沉浸在“为家人付出”的自我感动里,以为这些东西永远不会有用。我只是下意识地,
为自己留了一条看不到光的退路。十年,整整十年。
他读博的学费、生活费、出国交流的费用、社交开销、买奢侈品的钱,
甚至包括那辆三十万的车……我一笔都没漏。我点开最后一个文档,是一个汇总表格。
总金额那一栏,是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他一共花了我二百一十七万。”我轻声说,
声音平静得像在播报天气,但每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孟知许看着那个数字,
倒吸一口冷气,眼中满是心疼。就在这时,门铃被疯狂地按响,与其说是按,不如说是砸。
那急促而暴躁的声音,穿透了厚重的门板,在安静的客厅里回荡。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玄关。透过猫眼,我看到母亲刘玉梅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和她身后一脸不耐烦的姜澈。我整理了一下衣领,将脸上的所有情绪都收敛起来,
换上一副公式化的、带着疏离感的微笑。然后,我打开了门。“有事吗?刘女士。
”02“刘女士”三个字,像一桶汽油,瞬间点燃了刘玉梅的怒火。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布满了血丝,看起来有些骇人。“你叫我什么?姜晚!你这个白眼狼!你疯了是不是!
”她尖叫着,扬起手就要朝我脸上扇过来,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我没有躲。
我知道我躲不开,也懒得躲。一只强有力的手臂从我身侧伸出,稳稳地抓住了刘玉梅的手腕。
是孟知许。他将我护在身后,高大的身影像一堵墙,隔绝了所有的疯狂和恶意。
“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他的声音很沉,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刘玉梅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挣扎了几下没挣开,便开始撒泼。“你给我松开!
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一个外人凭什么管!姜晚,你翅膀硬了,找了个男人给你撑腰,
就敢不认亲妈了是不是!”她一边骂,一边用另一只手指着我的鼻子。姜澈站在她身后,
始终皱着眉头,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和理所当然。他终于开了口,
语气里带着一点居高临下的施舍。“姐,你别闹了行不行?多大点事,至于吗?
”他上前一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那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和他嘴里说出的话形成了极大的反差。“我跟小芮已经看好房子了,就在我们学校旁边,
三居室,地段特别好。人家房东说了,就给我们留三天,定金都交了。”“就等这五十万了。
你不是刚发了年终奖吗?我知道你肯定有。”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就是我倾尽所有供出来的博士,名校毕业,前途无量。可他骨子里,
依然是那个只会摊开手向我要钱的成年巨婴。我没有理会他们的叫嚣,转身走回客厅,
从打印机里拿出刚刚打印好的十几页文件。打印机温热的纸张,带着墨水的味道,
却像冰冷的判决书。我走到茶几旁,将文件不轻不重地扔在他们面前。“要钱可以。
”我抬起头,迎上他们错愕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先把欠我的,还了。
”姜澈的视线落在最上面的一张纸上。标题用黑体加粗的字体写着——“借款协议”。
协议内容很简单,是我“出借”三十万元人民币给姜澈,用于购买一辆轿车,
借款期限为五年。最下方,是他龙飞凤舞的亲笔签名。姜澈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从不耐烦的潮红,变成了震惊的煞白。“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拿起那张纸,
手指都在微微发抖,“这车……这车不是你送我的吗?”“送你?
”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姜澈,你读博是不是把脑子读坏了?
”我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我结婚,你带着你老婆,来我婚礼上吃好喝好,
送了我五百块红包。”“你结婚,我掏空积蓄,给你买了一辆三十万的车当贺礼。
”“你告诉我,天底下有这样的姐弟情深吗?”“还是你觉得,我姜晚就是个天生的贱骨头,
活该被你们这样作践?”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精准地戳向他虚伪的面具。
刘玉梅大概是没看懂那份协议,她只听懂了我不想给钱,立刻扑了上来,
想抢夺撕掉那些文件。“你这个没良心的!送弟弟一辆车怎么了!那是你亲弟弟!
你的钱不给他花给谁花!”我早有预料,后退一步,让她扑了个空。孟知许再次将她拦住。
“刘女士,别急。”我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冷了,“这只是一个开始。
”我拿起那厚厚一沓文件,像发扑克牌一样,一张一张摔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
哗啦啦——纸张散落一地,每一张都是一份“收条”。“从你上大一那年开始,你的学费,
一年两万。”“你的生活费,我每个月给你三千。”“你说同学都用苹果手机,我给你买。
”“你说你要参加社团活动,需要置办行头,我给你转账。”“你说你要跟导师做项目,
要请客吃饭,维系人脉,我给你报销。”“你说博士毕业论文需要引用国外文献,
出国交流一个星期花了我五万。”“……”我每说一句,就扔下一张他亲笔签名的收条。
那些白纸黑字,记录着他这些年心安理得的每一次索取,也记录着我愚不可及的每一次付出。
姜澈的脸,已经从煞白变成了死灰。他呆呆地看着满地的“罪证”,嘴唇哆嗦着,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刘玉梅也愣在了原地,她大概从没想过,我竟然会把这些东西全都留着。
我走到他们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你儿子从大一到博士毕业,连同那辆车,
总共花了我二百一十七万三千六百八十二块五毛。”“我给你抹个零,就算二百一十七万。
”我捡起那份三十万的借款协议,拍在姜澈的脸上。“你要五十万首付,可以。
”“从这二百一十七万里扣。”“扣完,你还欠我一百六十七万。”我盯着他毫无血色的脸,
声音冷得没有一点温度。“告诉我,我的博士弟弟,这笔钱,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03整个客厅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刘玉梅和姜澈粗重的喘息声。
过了足足半分钟,刘玉梅才像是从噩梦中惊醒,猛地反应过来。她没有去看到底欠了多少钱,
也没有去想这些年她儿子到底从我这里拿走了多少。她的第一反应,是撒泼。
“我没你这样的女儿!忘恩负义的东西!狼心狗肺!”她开始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
用上了她一贯的伎俩。“你忘了你小时候是谁救了你吗?要不是你弟,你早就淹死了!
你的命都是他给的!现在他要你一点钱怎么了?你就这么对他?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救命之恩”。这四个字,像一道无形的魔咒,狠狠地击中了我的心脏。
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浑身控制不住地开始发冷。十年。这四个字,像一座大山,
压在我心上整整十年。是我所有自我催眠、心甘情愿付出的根源。记忆中,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我八岁,姜澈六岁。我们在村口的河边玩耍,我不小心脚下一滑,
失足掉进了河里。我不会游泳,在水里拼命挣扎,呛了好几口水,意识都开始模糊。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我听到了姜澈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是他,哭着喊着跑回村里,
找来了正在田里干活的大人。我被救了上来。从那天起,刘玉梅就天天在我耳边念叨。
“姜晚,你欠你弟一条命。”“以后你长大了,有出息了,一定要好好报答你弟。
”“我们家所有的希望都在你弟身上,你是姐姐,你要为他付出一切。”这条“命”,
成了套在我脖子上最沉重的枷锁。让我心甘情愿地成了他的提款机,
成了他通往“人上人”生活的垫脚石。看到我的动摇和痛苦,姜澈立刻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他脸上的死灰一扫而空,取而代 F之的是一副委屈又痛心的表情。“姐,”他走过来,
试图拉我的手,被我下意识地躲开。他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神里充满了受伤。
“就算我花你的钱不对,就算我不该只给你五百块红包,可那是我救过你啊!
你怎么能为了钱,连我们的姐弟情分都不要了?”刘玉梅立刻在一旁帮腔,哭得更大声了。
“就是啊!为了你那点破钱,连救命恩人都不认了!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冷血无情的刽子手!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让你弟救你!让你淹死在河里算了!”我的心剧烈地动摇起来,
几乎要溃不成军。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是不是真的太无情了?毕竟,
他救过我的命……就在我陷入自我怀疑的深渊时,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背。
是孟知许。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身边,眼神坚定而沉静,仿佛在告诉我:别怕,有我。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解锁,点开了一段录音。然后,他按下了功放键。
一个苍老、带着浓重乡音的女声,从手机里传了出来,清晰地回响在客厅里。
“……那年夏天的事啊,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在河对岸的菜地里摘菜,看得真真的。
”“哪是那个小的救了大的哦……”“明明是那个男娃子,叫姜澈是吧?
他抢他姐姐手里的糖葫芦,他姐不给,他一把就把他姐推进了河里。
”“后来看着他姐在水里扑腾,估计是怕了,怕大人回来打他,才哭着往村里跑去喊人。
”“结果歪打正着,还成了英雄了。你们这些城里回来的人不知道,我们村里老一辈的,
谁不知道这事儿啊?就是他家那个当妈的,厉害得很,不让我们乱说,
还到处宣扬她儿子是救命恩人……”录音里的声音,是我老家早已搬走的邻居,
张奶奶的声音。孟知许说,他上次陪我回老家祭祖,无意中听村里人闲聊提起,就留了心,
后来特意去了一趟张奶奶搬去的新家,录下了这段话。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如遭雷击。
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全部凝固,手脚冰凉得不像自己的。我所有的付出,
我所有的自我牺牲,我所有心甘情愿的基石……原来,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一个用我差点死去的代价,编织了十年的,惊天谎言。我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看向姜澈。
他那张温文尔雅的脸,此刻已经惨白如纸,没有一点血色。嘴唇哆嗦着,
眼神里充满了被揭穿的恐慌和绝望。那一刻,我明白了。录音里说的,全都是真的。
04“推我下河?”我一字一顿地问,声音很轻,却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
我的目光像两把刀,死死地钉在姜澈的脸上。姜澈彻底慌了神,博士的冷静和体面荡然无存。
他语无伦次地摆着手,眼神躲闪,不敢看我。“不……不是的,姐,
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是……是不小心的……”“不小心?”我重复着这三个字,
笑了起来。那笑声从我的喉咙里溢出,带着破碎的、尖锐的回响,像玻璃碎裂的声音,
听起来有些疯狂。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刘玉梅也傻了,她大概没想到,
这件被她掩盖了二十年的陈年旧事,会被以这种方式,血淋淋地揭开。但她维护儿子的本能,
让她下意识地狡辩。“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提它干什么!他还小啊!他不懂事!
他不是故意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声音大就能掩盖罪行。“再说了!
不管他是不是故意的,可他最后到底还是找人把你救上来了!结果是好的不就行了吗!
”“救?”我的笑声戛然而止,眼泪还挂在脸上,眼神却已经冷得没有一点人气。
“他是怕承担把我推下河的责任,才哭着跑去喊人!”“这不是救赎!这是畏罪!
是怕被你和爸打死才做的补救!”我猛地转向刘玉梅,擦干脸上的泪水。
我看着这个生我养我的女人,眼神里最后一点温度也彻底消失了。“刘女士,
你从小就知道真相,对不对?”“所以你费尽心机地掩盖事实,然后用这个天大的谎言,
给我套上了整整二十年的精神枷锁。”“你让我以为我欠他的,
让我心甘情愿地为他付出一切,让我做他和他未来家庭的垫脚石。
”“你看着他心安理得地吸我的血,看着我为了供他读书节衣缩食,
你是不是觉得特别有成就感?”刘玉梅的眼神剧烈地躲闪起来,
嘴硬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别在这血口喷人!”“不知道?”我冷笑,
“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不知道吗?”她不敢。她的心虚,就是最好的回答。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手机***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是姜澈的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小芮”两个字。他看着手机,像看着一个烫手的山芋,手忙脚乱地想要按掉。
可他的未婚妻孙芮,显然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他的电话刚挂断,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