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能搞点正经买卖?”
豆子胳膊肘支着膝盖,语气里有点儿没力的恼火,“昨天那单差点让咱俩浑身葱花——你闻闻你头发,还有鱼市味。”
诺拉扬了扬稻草头,“鱼市算啥,跟昨夜那贵人宅比,简首清新如大帝的浴室。”
豆子的眼睛悄悄转了两圈,“你昨晚又动了哪根权贵的筋?”
诺拉把麻袋口一抿,笑得像打赢仗的小耗子,“说出来你别怵——雷侯府。”
她低声道,“结果只碰见一排守卫,还有一只比皇帝还胖的灰猫。”
豆子刚要竖起大拇指,一道黑影忽然晃过巷口,吓得他半天没说话。
那人一身灰袍,细眼高鼻,东张西望后麻溜钻进了门洞深处。
“你又盯上新猎物了?”
豆子问。
诺拉耸耸肩,“我不是贼,我是正义的搬运工——搬高贵家的闲物到闲人手里。”
她的笑容里满是市井自得。
刚说两句,街对面的老汉忽然扯着嗓子嚷,“谁家的馒头偷了?
我的钱袋怎么没了!”
诺拉冲豆子比了个心虚鬼脸,手指在怀里摸索,不安地说,“我好像拿错了个袋子……里面,就是钱和几枚铜牌。”
豆子正要斥责,巷口传来巡卫队的锣声。
豆子眼疾手快,拉着诺拉一把塞进杂货铺后面的柴堆,两人缩成一团。
巡卫队长古斯塔夫大步而来,他的虎背熊腰在市井里比城门还扎眼。
和他出来的小兵个个神色紧张,腰间的兵器与豆子想象中的富贵生活格格不入——全是磨旧斑驳的铁片,像是刚从战场捡来的。
古斯塔夫的嗓音不算粗鲁,反而带点讽刺的调调:“今天风太大,馒头能跑,钱袋能飞?”
小兵们忍不住憋笑,豆子则想起了老妈咳嗽时喘不过气来的模样,心里突然变得柔软。
他用胳膊肘悄悄顶了顶诺拉,示意她别出声。
可诺拉哪受得住无聊,她低声嘀咕:“昨晚有人在侯府翻院墙,也许和钱袋案一伙?”
豆子叹气,却没怪诺拉。
市井人的命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偷谁抢,都得自个儿想办法。
古斯塔夫在柴堆后停下,忽然俯身,和豆子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哦?
还有老鼠藏柴里?”
他瞧了个仔细,嘴角勾了勾,“你们俩,一看就是城东的泥水小鬼。”
豆子本想装傻,诺拉却冲古斯塔夫眨了眨眼,“老爷,您要是捉老鼠,我可以帮忙。
捉贼嘛,得看裤管里有多少蹦子。”
古斯塔夫竟被逗乐了,“这么会说话,不如把钱袋还了,省得我明天又来。”
诺拉嘴上一抬,干脆把钱袋丢出来,“这是那老汉的,不是侯府的。
我可是纯正的人民帮扶。”
古斯塔夫接过钱袋,摸了摸,有点意外,“你们昨晚真的没去侯府?”
豆子瞪了诺拉一眼:“昨晚闹猫,没人劫宅。”
就在此时,铺子门口涌进了一群身穿锦衣的陌生人,一位女子蒙着带金边的纱巾,皮肤白得在这春日晨光里扎眼。
她看了豆子和诺拉一眼,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诺拉嘴里嘟囔,“皇城新来的贵妇?
还是老贵族的新欢?”
豆子悄悄收回目光,却发现那女子的目光居然在扫巡卫徽章,以及柴堆后的一堆石块。
她捏着手里的紫色符牌,像在寻什么蛛丝马迹。
古斯塔夫对那女子微微颔首,“请问皇城大人物,有何指教?”
女子缓缓开口,她的声音冷得让人想起冬天的初雪:“昨夜,皇宫库房失窃。
有人目击贼影闯入雷侯府后巷。”
这句话像包子摔进水缸,整个市井都起了波澜。
古斯塔夫皱起眉头,“库房丢了什么?”
“帝国钦定的玉玺,和一根金丝权杖。”
诺拉差点一***跌进柴堆,豆子赶紧扯住她的褂尾。
女子将目光落在豆子的脸上,不疾不徐:“昨夜,你们可曾见到形迹可疑之人?”
豆子咽了咽口水,他记得昨晚雷侯府后墙的确有人影晃动,但自己拿着饼刚要跑就被诺拉拉去鱼市。
他咬牙答道:“我见过一个灰袍男子,有点像宫里的侍者。”
诺拉赶紧点头,“是啊,他还朝我们挤了一下眼睛,一溜烟进了后巷。”
古斯塔夫若有所思,他转身对锦衣女子低声道:“有线索。”
女子一改高冷姿态,她退后一步,唇边带出一丝笑,眸子深不可测:“线索不错,交给我吧。”
她给诺拉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又瞟了豆子一眼,仿佛想要记住什么。
豆子小声嘟囔,“这女的不像真的帝国官员,倒像昨晚掉进泥塘的贵族。”
诺拉捅捅他的胳膊,“你胡说啥,刚才她腰上的符牌不是普通货色。”
古斯塔夫向豆子和诺拉索要更多细节。
他蹲下来,神态带点市井的亲切:“想活命,就把昨夜的事一五一十说清。”
豆子深吸了口气,把昨晚雷侯府后墙的影子、那只胖猫和鱼市里的骚乱全盘托出,没半点保留。
古斯塔夫记录完毕,眉头紧锁,“皇城失物,牵涉禁卫。
你们的命,比牛毛还轻,最好别再惹事。”
诺拉用调皮却庄重的语气答道,“我们市井的人,命虽轻,但风声比皇宫还灵。”
古斯塔夫缓缓起身,他忽然低声:“过几天,可能还要你们再帮忙。”
他的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微不可察地交换了什么秘密信号。
锦衣女子轻轻掖好纱巾,冷静地化作市井一角,消失于杂货摊后。
豆子和诺拉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窝在柴堆里,感受着帝都权力的余温。
“你说,刚刚那女的,不会就是咱们传说里的公主吧?”
豆子半开玩笑。
“公主才没那么闲逛市井,”诺拉嘀咕,“不过她瞅咱俩的眼神,像看跳蚤一样。”
风吹过巷口,皇城的喧嚣隐隐传来,夹杂着市井狗叫和远处官吏的吆喝。
豆子低头看着掌心的泥渍和诺拉手背上的小伤口,忽而觉得,这城每一个不经意的早晨,都藏着一丝秘密。
不管他们昨天是猫还是耗子,今天都离铁门又近了一步。
他们小心翼翼钻出柴堆,重踏市井路,身后残留着刚刚权谋与闹剧交织的余烬。
眼前,是帝都新一天荒诞的晨光——金色混着灰色,权力与贫穷在相撞的街角短暂握手,再次重启了一场荒唐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