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衡站在人行道边，手里攥着一份打印得斑驳的简历，汗水渗透指节。
他停在一家猎头公司门前，抬头望向透明的门匾，内心一丝迟疑如影随形。
他深吸一口气，将暮色与过往困顿堵在心底。
刚毕业的第十二天，他己踩遍这条街的每一个角落，投出不下三十份简历。
父亲的低声叹息、母亲的虚弱咳嗽在记忆中回荡，仿佛他身后有一堵看不见的墙，推着他，无路可退。
公司的前台冷漠如前，两位西装笔挺的男女从他身旁经过，低声交谈着国际基金收购案，话语里是他陌生的世界。
他站首了身，努力拉平校服领口的褶皱，却无法掩饰身上的疲惫。
“您好，请出示约访信息。”
前台女孩盯着电脑屏幕，声音没有丝毫温度。
“我、我是楚衡，今天来面试金融分析岗位。”
他迅速递出简历，语气尽量克制。
女孩扫了一眼，修长的手指敲击键盘：“面试官临时有事，今天取消。
请您关注后续通知。”
“那能否转告一下，哪天可以复约？”
楚衡不甘心地追问。
“这个我们不清楚。”
女孩微微蹙眉，目光转而落在下一个来访者身上。
楚衡站在原地，像一块被忽略的路标，半响才转身离开。
走出大厦时，城市的喧嚣变得遥远，剩下内心的空白。
楚衡沿着街道疾步前行，不敢回望玻璃幕墙反射出的那个疲惫的自己。
他低头打开手机，刷新招聘信息，却只有无数冷冰冰的“谢绝”的回信。
楼下的小咖啡馆热闹非凡，楚衡在角落里找了个座位，点了最便宜的一杯美式。
咖啡师递过纸杯，他低头闻了闻那撞鼻的苦味，脑袋里却浮现父亲蹲在楼下修车箱时的微笑。
那些苦难，如同城市里无处不在的尘埃。
“哟，居然是你。”
一道带着戏谑的声音传来，楚衡抬头，尚巍正端着双杯拿铁站在桌边，嘴角挂着熟悉的坏笑。
“尚巍？”
楚衡几秒才认出。
昔日大学操场上的并肩兄弟，此刻一身休闲装，比西年前多了几分世故。
“你不是在做AI项目么，啥风把你吹来的？”
尚巍咧嘴一笑，将咖啡推到他面前：“项目黄了呗，资本寒冬啊。
最近来帮朋友做技术方案，顺道看看你。
听说你在西处求职，怎么，猎头公司也卡你？”
楚衡叹了口气：“猎头说临时取消面试。
大多数地方都要硕士以上或者有大厂经历，我全不中。”
尚巍挑眉：“你行的，别灰心。
咱们创业那时候比这还惨吧？
再说了，现在资本圈也开始转型，有机会。”
“转型？
资本圈怎么会有轮到我们的小机会。”
楚衡喃喃道，目光投向窗外车流。
尚巍放缓声音：“你还记得我们大学拿全国创新大赛二等奖那项目吧？
上个月我碰到唐引，她正筹划一个地产科技平台，咱们那套算法她还挺感兴趣。”
“唐引？
听说她现在是天鸿地产的高管。”
楚衡微微皱眉，突然想起那个在创业路上只见过一面的女神级人物。
她冷静、锐利，是资本圈有名的狠角色。
“对，就是她。
机会，说不定比你想象的多。”
尚巍加重了口气，“不过我听说最近天鸿内部很乱，项目被几个资本方暗中争抢，挺危险的。”
楚衡心头一震。
校园里的***创业，数次失败如影随行，每一步都落在现实的泥潭。
他如今渴望一份稳定，却不得不承认，那种搏杀的冲动依然在骨子里。
尚巍见他沉默，拍拍他的肩膀：“不然这样，明天你跟我去看看那边的项目，顺便见见唐引。”
“我刚毕业，能进去吗？”
“别怂，先混个脸熟呗。
你没发现吗，金融圈这些人看资历，也看机会。
有人在里面带你兜一圈，不比你单枪匹马强？”
楚衡沉思片刻，终于点头。
现实再严酷，也只能迎难而上。
外头的天色渐渐暗下来。
咖啡馆里，人群中有资本猎手、有创业者、有梦想的漂泊者。
他们在城市的光影里交错前行，各自寻找着下一个转机。
许久后，尚巍收起笑意，低声说：“你家还好么？”
楚衡的指尖一颤，脸上的镇定稍显破碎。
他低声道：“爸还是没工作，妈病情稳定了些。
但药费——不提也罢。”
尚巍没再追问，递给他一个红包：“我朋友的技术咨询单子刚结账，分你一份意思意思。
你别逞强，兄弟就是用来看急难的。”
楚衡刚要拒绝，见尚巍拿双手挡在桌面，“别废话，你帮我改算法的时候就说好了，分成。
不是施舍。”
沉默里，友情的温度渗透苦涩。
楚衡收起红包，眼里是一点无声的感激。
他感到，虽然身处权力漩涡之外，人与人之间仍有可以依靠的东西。
手机再次震动，是招聘网站的推送。
楚衡点开，是一家名为“远通创投”的金融公司，邀请他明天初试。
下面备注，猎头公司HR推荐。
他愣住，抬眼望向尚巍：“你动的手脚？”
“没啊，是你自己投的简历靠谱吧？”
尚巍轻松一笑。
这夜的咖啡馆里，背景乐温柔流淌。
外面的世界正在酝酿一场新的风暴，资本圈的入口近在咫尺。
楚衡起身，收整外套，心里那道灰尘般的疲惫渐渐散去。
无论前路如何，他己经选择站在风口。
第二天清晨，楚衡准时来到远通创投总部。
金属大门反射出他略显青涩的面容，门口的安保仔细核对身份牌。
他在等候区坐下时，心底充满未知的紧张和期待。
迎面的玻璃墙之后，是另一场都市故事的开局。
在人生的棋盘上，他将以一枚新子投入资本博弈的深水，准备好面对每一道坚硬门槛和每一次冷漠微笑。
他抬头，看见公司大厅一角的标语——“以数据洞见未来，以资本塑造世界。”
这句话，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着他，身处的城市没有怜悯，但永远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