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将我献祭时,我听见师尊说,这是为了天下苍生。可苍生万万,为何偏要我这一颗微尘去死?所以,当我在魔尊的识海中醒来,成为他永世无法拔除的心魔时,我便决定,这天下,不如翻了它。
师尊将镇魂钉打入我天灵盖时,我没有哭。
血顺着我的额角流下来,糊住了我的眼睛,世界一片猩红。我只觉得冷,一种从魂魄深处渗出来的、带着铁锈味的冷。
今天是我的好日子,也是我的死期。作为太虚仙门百年不遇的“先天炉鼎”,我,姜滢,将被献祭给那位让整个修真界闻风丧胆的魔尊——谢无妄。
地点在镇魔塔顶,一座悬于万仞孤峰之上的危楼。狂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吹得我的白衣猎猎作响,像一面向死亡招展的破旗。我的手脚都被玄铁链锁着,琵琶骨被穿透,灵脉尽毁。他们怕我跑,也怕我自尽。
师尊清玄道长,那个平日里最是温润如玉、教我“大道无情,心怀万物”的男人,此刻正站在我面前,眼神悲悯得像一尊神。
“姜滢,莫怪为师。”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为天下苍生,此乃你的荣耀。”
我看着他,想笑,却扯动了嘴角的伤口。
荣耀?我的荣耀,就是被当成一件工具,一件用来平息魔尊怒火的祭品?我存在的全部意义,就是在今天,被他吞噬、消化,化作他修为的一部分,然后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塔顶之下,是太虚仙门的数千弟子。他们都仰着头,看着这场盛大的献祭。我看到了平日里与我交好的师兄师姐,他们眼中或是同情,或是狂热,或是麻木。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我说一句话。
原来,所谓的同门情谊,在“天下苍生”这四个字面前,轻如鸿毛。
血腥味引来了天边的魔气。乌云如墨,从天际滚滚而来,其中裹挟着令人心胆俱裂的威压。我知道,他来了。
谢无妄。
他甚至没有现出真身,仅仅是一道魔念的降临,就让整座镇魔塔嗡嗡作响,仿佛随时都会崩塌。一道血色的影子从乌云中射出,瞬间便凝聚在我面前,化作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男人。
他很高,身形颀长,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只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像是燃烧着两团永不熄灭的业火。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恶意与毁灭欲。
“这就是你们献上的祭品?”他的声音很低,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像是淬着寒冰,“一个灵脉尽毁的废物。”
师尊躬身行礼,态度谦卑到了尘埃里:“魔尊息怒。此女乃先天炉鼎之体,魂魄于您而言,是大补之物。”
“哦?”谢无妄似乎提起了一丝兴趣。他向我走来,那双燃烧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将我从里到外看了个通透。我能感觉到,我的魂魄在他面前,就像一件被剥光了衣服的商品,无所遁形。
我梗着脖子,用尽全身力气,迎上他的目光。
我知道,求饶是没用的。修真界弱肉强食,魔道更是如此。我能做的,只有守住最后一点属于“姜滢”的尊严。
他似乎对我眼中的死寂感到意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有点意思。这么干净的眼神,一会儿被碾碎时,一定会哭得很好听。”
他说着,伸出一只手,扼住了我的喉咙。
那不是实体的手,而是由精纯魔气凝聚而成的。极致的阴寒瞬间侵入我的四肢百骸,我的血液仿佛都要被冻结了。窒息感排山倒海般涌来,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时,他却松开了手。
“就这么杀了,未免无趣。”他低语着,那双眼睛里的火焰跳动得更加剧烈,“本尊要一口一口,将你的魂魄,撕碎了,再吞下去。”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便化作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黑雾,将我整个人笼罩了进去。
我听见了师尊和同门们如释重负的松气声。在他们看来,这场交易,已经完成了。
而我,则坠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充满了哀嚎与血腥的深渊。我的身体在被撕裂,我的魂魄在被啃食。剧痛之中,我死死地盯着镇魔塔上,师尊那悲天悯人的身影。
我对自己说,姜滢,记住这张脸。
若有来生,若有神佛,若有天道……我诅咒你们,永世沉沦,万劫不复!
剧痛到了极致,反倒成了一种解脱。我的意识在最后的诅G中,彻底沉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