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结婚那天，按老家规矩得弟弟背下楼。准弟媳却堵着门发飙：“敢背她？这婚别结了！
”婆婆甩出一张检查单：“怀了三个月还作妖？
”谁料姐姐反手掏出遗嘱公证——“爸的别墅，归我。”七月的天，亮得刺眼。
热浪混着鞭炮碎屑的红纸味儿，一股脑儿灌进楼道，呛得人喉咙发干。
林薇穿着大红的中式嫁衣，满头珠翠，坐在自己闺房的床沿上，腰背挺得笔直。
窗外是喧天的锣鼓和邻居小孩的哄闹，屋里却静得只剩下化妆师最后给她整理头饰时，
金属轻微的碰撞声。楼下的热闹是别人的。她心里清楚，今天这场婚礼，不过是又一场硬仗。
手心里，那张被叠成小方块的公证纸，边缘硌得她生疼。“小薇，好了没？时辰快到了，
小斌该上来背你下楼了！”继母王秀兰推门进来，一身崭新的绛紫色旗袍，脸上堆着笑，
眼底却没什么温度。她身后，跟着几个探头探脑、等着看新娘子出门的亲戚。“知道了，妈。
”林薇应了一声，声音平静无波。楼梯口传来脚步声，有些沉，还夹着一点不情愿的拖拉。
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林斌。他今天也穿了身西装，打了领带，额头上却沁着薄汗，眼神躲闪，
不太敢看林薇。“姐…...我背你下去。”林斌挪到床前，半蹲下身子。
就在林薇刚要伏上弟弟后背的刹那，一个尖利的女声像把剪刀，
猛地划破了房间里的虚假平和。“林斌！你敢背她试试！”所有人齐刷刷回头。门口，
林斌那个谈了半年的女朋友张璐，正双手叉腰堵在那儿，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胸口剧烈起伏着。她今天刻意打扮过，短裙高跟鞋，妆容精致，
此刻却因为怒气显得有些狰狞。“璐璐？你…...你怎么上来了？”林斌像被烫到一样，
猛地直起身，结结巴巴。“我不上来？我不上来你就把你姐当祖宗供下去了是吧？
”张璐几步冲进来，指甲上亮闪闪的水钻几乎要戳到林斌鼻子，“背她下楼？
她是没长腿还是怎么的？凭什么让你背？你是我男朋友！你跟她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
”屋里的亲戚们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起来。化妆师尴尬地缩到了角落。
林薇没动，只是撩起眼皮，冷冷地看着张璐表演。“璐璐，你别闹！”林斌脸上挂不住，
想去拉她，却被她一把甩开。“我闹？林斌，今天你要是敢碰她一下，这婚你就别结了！
咱俩玩完！”张璐声音又拔高了一个度，带着哭腔，却又十足蛮横。
王秀兰脸上的笑终于挂不住了，沉了下来：“小璐，这是老家的规矩，姐姐出门弟弟背，
天经地义！多少年都这么过来的，你在这儿胡搅蛮缠什么？赶紧让开，别误了吉时！
”“什么破规矩！我说不行就不行！”张璐梗着脖子，死死瞪着林斌，“林斌，你选！
要你姐还是要我？”林斌夹在中间，看看盛怒的女友，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姐姐，
还有一脸寒霜的继母，额上的汗汇成了珠子往下滚，嘴唇嗫嚅着，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选啊！”张璐不依不饶。“够了！”一直沉默的林薇，轻轻吐出了两个字。声音不高，
却让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她缓缓站起身，嫁衣的流苏微微晃动，
红色的光泽映着她冷静得过分的脸。她没看张璐，而是看向王秀兰。“妈，
”她语气甚至称得上平和，“小斌女朋友不愿意，就算了，我自己走下去。
”王秀兰一口气堵在胸口，指着张璐，手指都在抖：“你…...你看看！都是你干的好事！
这像什么话！传出去我们老林家的脸往哪儿搁！”她猛地转向张璐，眼神像是淬了毒，
“没教养的东西！真当自己怀了龙种就无法无天了？”张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尖声反驳：“你说谁没教养！”“就说你！怎么着？”王秀兰往前一步，
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不高，却足够让近处的人听清，
“别以为你肚子里那块肉三个月了就了不起！要不是看在你可能生个儿子的份上，
我会让你进这个门？”张璐的脸色瞬间白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王秀兰，又猛地看向林斌。
林斌羞愧地低下了头。周围的亲戚嗡嗡的议论声更大了。就在这时，林薇却轻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里，显得格外突兀。她从宽大的嫁衣袖口里，
不紧不慢地掏出了一张折叠的纸。纸张展开，右下角鲜红的印章和公证处的字样，刺目得很。
她依旧看着王秀兰，语气轻描淡写，却字字如锤：“妈，脸面是自己挣的，不是靠规矩撑的。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瞬间僵住的继母，脸色煞白的弟弟，以及一脸懵然的张璐，最后，
清晰无比地说道：“还有，爸走之前，做了公证遗嘱。河西那套他名下的别墅，
以及他留下的所有现金存款，全部归我个人所有。这房子，
”她抬手指了指脚下这套老旧的单元房，“你们可以继续住着。别墅，就不劳你们惦记了。
”她将那张公证遗嘱，轻轻放在了梳妆台上，红色的印章朝上。“时间差不多了，
我自己下楼。麻烦各位，让一让。”她提起嫁衣裙摆，挺直脊背，一步一步，
稳稳地走向门口。堵在那里的亲戚下意识地分开了一条路。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几秒钟后，王秀兰发出一声近乎野兽般的低嚎，猛地扑向梳妆台，抓起那张纸，
手指颤抖地辨认着上面的字迹。张璐也反应过来，尖叫着：“什么别墅？什么存款？林斌！
这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她疯了一样去撕扯林斌的胳膊。林斌任由她撕打，
目光呆滞地看着姐姐决绝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脸上血色尽失，
喃喃道：“姐…...”楼下的鞭炮声又一次震耳欲聋地响了起来，
迎亲的队伍等到了他们的新娘。林薇一步步走下狭窄昏暗的楼梯，楼道窗户透进的光线，
在她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孤峭的影子。楼下的热闹扑面而来，迎亲的豪车队伍排成长龙，
头车扎着耀眼的粉色玫瑰，气派非凡。新郎周伟一身挺括西装，手捧鲜花站在车边，
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焦急与期待。看到林薇独自一人走出来，他明显愣了一下，快步迎上。
“小薇，这……小斌呢？”他下意识地朝林薇身后望去，那里空无一人。“没事，
我们上车吧。”林薇没多解释，只是微微弯起涂着正红色口红的唇，
伸手自然地挽住了他的臂弯。她的手有些凉，但力道很稳。周伟是聪明人，
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楼道口，又感受到林薇不欲多言的态度，立刻收敛了疑惑，
换上体贴的笑容，小心扶着她坐进后座：“好，我们走，别误了吉时。
”车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和探究的目光。车队缓缓启动，驶离这片老旧的小区。
林薇靠在柔软的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街景，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
刚才楼上的那场闹剧，像是一场短暂而荒谬的独角戏，而她，只是提前拿到了退场券的观众。
她知道，此刻楼上的家里，必定是天翻地覆。王秀兰的哭嚎咒骂，张璐的歇斯底里，
林斌的无能懦弱……想想都让人觉得疲惫。她闭上眼，父亲病床前紧紧攥着她的手，
浑浊眼里那份不甘与最后的清明，再次浮现。那份公证遗嘱，
是他能为她这个原配留下的女儿，做的最后，也是最坚实的安排。“河西那套别墅，
还有存款，谁都动不了，是爸爸留给你的底气……”父亲气若游丝的话言犹在耳。
他太了解王秀兰的为人，也太清楚儿子的软弱。车子平稳地行驶着，
车厢内流淌着舒缓的音乐。周伟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不管发生什么，有我在。
”林薇睁开眼，对他笑了笑，没说话。有些仗，终究只能自己打。酒店的婚礼仪式，
奢华而流畅。水晶灯折射着璀璨的光芒，香槟塔泛着诱人的气泡，宾客们衣香鬓影，
笑容恰到好处。林薇和周伟在司仪的安排下，交换戒指，亲吻，切蛋糕，
倒香槟……每一个环节都完美得像在拍电影。王秀兰、林斌和张璐最终还是来了，坐在主桌。
王秀兰脸上补了厚厚的粉，试图掩盖哭过的痕迹，强撑着笑容，但那笑容僵硬得像一张面具。
林斌眼神躲闪，始终不敢与林薇对视，整个人缩在座位上。张璐倒是安分了不少，
只是脸色依旧难看，时不时用怨恨的目光剜一眼林斌，或者瞟向林薇，手指紧紧攥着酒杯，
指节发白。敬酒环节到了主桌。林薇端着酒杯，笑容得体，仿佛早上的不快从未发生。“妈，
谢谢您来参加我的婚礼。”她向王秀兰举杯，语气恭敬，却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
王秀兰嘴角抽搐了一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应该的，应该的，
祝你和小周……白头偕老。”她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
引得她一阵剧烈的咳嗽。轮到林斌和张璐。林斌慌乱地站起来，酒杯差点没拿稳。“姐，
姐夫……祝你们幸福。”他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林薇看着他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心里最后一点因为血缘而产生的不忍，也彻底消散了。她点了点头，没说话。
张璐却坐着没动，只是抬眼看着林薇，忽然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姐姐真是好本事，
不声不响，就把最大的家产攥手里了。难怪结婚都这么有‘底气’，不用弟弟背，
自己就能飞上高枝。”这话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让主桌附近几桌的宾客听清。
周围瞬间安静了一些，探究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来。周伟眉头微蹙，正要开口，
林薇却轻轻按住了他的手。她俯下身，凑近张璐，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
清晰而缓慢地说：“我的底气，是我爸给的。
至于你……”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张璐依旧平坦的小腹，
和她手指上那枚明显是廉价货的戒指，“你的底气，又在哪里？
靠一个连自己姐姐都不敢背的男人，还是靠一个还没影子的‘孙子’？
”张璐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林薇直起身，
脸上依旧挂着无可挑剔的新娘笑容，挽着周伟，走向下一桌。
婚礼在一种表面热闹、内里暗流涌动的诡异气氛中，接近尾声。送走大部分宾客，
林薇和周伟回到休息室稍作整理，准备离开。刚进门，王秀兰就拉着林斌闯了进来，
反手关上了门。张璐也阴魂不散地跟在后面。“小薇！那遗嘱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秀兰再也维持不住体面，声音尖厉，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你爸什么时候立的遗嘱？
我们怎么不知道？是不是你捣的鬼！是不是你趁他病糊涂了骗他签的！
”林薇慢条斯理地取下头上的珠钗，放进首饰盒里，连眼皮都没抬：“妈，公证处在市中心，
文件编号、经办人、日期，上面都写得清清楚楚。您要是不信，大可以去查，去告。
至于爸清不清醒，”她终于抬眼，目光锐利如刀，“给他做公证的律师，和主治医生，
都可以作证。”王秀兰被她堵得一口气没上来，踉跄了一下，被林斌扶住。她指着林薇，
浑身发抖：“你……你好狠的心啊！那别墅，那存款，是我们林家所有的家底！
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凭什么一个人独占！你让你弟弟怎么办？让你妈我怎么活！”“妈，
您说错了。”林薇语气平静，“第一，那是我爸婚前的财产，以及他个人投资所得，法律上，
本来就和您关系不大。第二，这房子你们住着，爸也没赶你们走。第三，林斌有手有脚，
大学毕业，难道不该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养活您吗？难道要靠啃老，靠算计姐姐的嫁妆，
甚至算计姐姐本该继承的遗产过日子？”“那……那还有璐璐肚子里的孩子呢！
那是我们林家的长孙！”王秀兰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把拉过张璐。
张璐也立刻挺了挺肚子，带着哭腔：“就是！斌斌是林家唯一的儿子，家产本来就该是他的！
姐姐你都嫁得这么好了，还要回来抢娘家的东西，你让你侄子以后喝西北风吗？
”林薇看着这三人同一阵线的滑稽模样，只觉得无比讽刺。“孩子？”她轻笑，
“先不说这孩子生下来跟谁姓，能不能真的继承香火。就算他姓林，我爸遗嘱里，
可没提到半个字关于未出世孙辈的继承权。法律上，更没有姐姐必须把父亲遗产让给弟弟，
或者未来侄子的规定。”她拿起手包，检查了一下里面的证件和卡，
然后看向周伟：“我们走吧？”“不行！你不能走！”王秀兰猛地扑过来，想要抓住林薇，
却被周伟上前一步挡开了。“阿姨，请您自重。”周伟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遗嘱具有法律效力，小薇的处理没有任何问题。今天的闹剧，该结束了。”“结束？
凭什么结束！”王秀兰歇斯底里地喊道，“林薇，你今天不把遗嘱交出来，
不答应把别墅和存款过户给你弟弟，我就……我就死给你看！我让你这婚结得不吉利！
”又是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林薇只觉得厌烦透顶。她走到王秀兰面前，距离极近，
盯着她浑浊而疯狂的眼睛，一字一句，冰冷彻骨：“妈，您听好了。”“第一，我爸的东西，
你们一分也别想多拿。”“第二，从今天起，我和这个家，除了法律上那点可怜的赡养义务，
再无瓜葛。你们是死是活，是好是歹，都与我林薇无关。”“第三，
”她目光转向脸色惨白的林斌，和目瞪口呆的张璐，“你们三个，好自为之。”说完，
她不再看他们任何一眼，挽住周伟的手臂，挺直脊背，走出了休息室。门外，
酒店走廊灯光辉煌，安静无声，与门内的绝望疯狂，仿佛是兩個世界。坐进前往机场的婚车，
林薇看着窗外飞速流逝的城市夜景，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那些沉重的、黏腻的、令人窒息过往，似乎正随着车速，被一点点甩在身后。
周伟默默握紧了她的手，温热的力量缓缓传递过来。她反手与他十指相扣，轻轻靠在他肩上。
未来会怎样，她不知道。但至少此刻，她亲手斩断了那些试图将她拖入泥沼的藤蔓，为自己，
争得了一片可以自由呼吸的天空。车子驶上机场高速，
城市的灯火在窗外连成一片流动的光河。林薇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不出是睡是醒。周伟没有打扰她，
只是将她的手更紧地握在掌心。他知道，今天这场婚礼，对她而言，
不亚于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表面的平静下，是筋疲力尽。“累了就睡会儿，到机场还早。
”他低声说。林薇缓缓睁开眼，眸子里没有睡意，只有一片清冷的清醒。“不累。
”她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发现肌肉有些僵硬，“只是觉得……有点可笑。
”为了那点家产，亲生母子、情侣之间，可以瞬间撕破脸皮，露出最不堪的算计。
而她这个所谓的“嫁出去的女儿”，在他们眼中，
仿佛天生就该是那个被牺牲、被剥夺的角色。“别想了，”周伟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
“以后我们的家，我们自己做主。那些糟心事，都过去了。”“过去？”林薇轻轻摇头，
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恐怕没那么容易。”以她对王秀兰和张璐的了解，
这事绝不会就这么算了。那套别墅，那些存款，像一块肥肉吊在饿狼面前，
她们怎么可能轻易松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周伟语气沉稳，“法律站在你这边，
她们闹不出什么花样。就算闹，也有我。”他的话像一块沉甸甸的压舱石，
让林薇有些飘忽的心，稍稍落定了些。她转头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心里涌起一丝复杂的暖意。这场婚姻，起初或许有利益的考量，但此刻，
他的维护是实实在在的。“谢谢。”她轻声说。周伟笑了笑，没再说话。车厢内恢复了安静，
只有引擎平稳的轰鸣声。与此同时，婚礼酒店附近的某个咖啡馆包厢里，气氛却降到了冰点。
王秀兰像一尊失魂落魄的雕塑，瘫坐在沙发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