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腿膝盖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整条腿几乎动不了。
他靠着木棍撑住身体，用左脚用力蹬地，才没摔倒。
苍梧城外的村子就在眼前。
老屋又矮又破，墙皮掉了大半，窗户上的纸破了好几个洞，屋里一点光都没有。
只有门缝里透出一丝微弱的烛光，在风里晃来晃去。
他拖着腿走上台阶，伸手推门。
门卡住了，推不动。
他咬紧牙关，把剩下的力气集中到手掌上，猛地一拍。
“砰！”
门一下子裂开，木屑乱飞。
他扑进屋里，跪在床前。
老管家躺在床上，脸色发灰，呼吸很轻很慢，几乎感觉不到。
听到声音，他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一条缝。
看到是叶潇，他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嘴角微微翘起，像是笑了。
叶潇立刻把手贴在老人胸口，送进去一点暖意。
他知道救不回来，但想让老人多撑一会儿。
老管家的手抖着，从枕头下面拿出一块布。
布是暗红色的，边上烧焦了，上面写满了字，但大部分被血盖住了。
他紧紧抓着这块布，另一只手抬起，用嘴唇渗出的血在空中写了两个字。
“九……门……”最后一个笔画还没写完，手就落了下去。
他不再呼吸了。
叶潇的手还放在老人心口，能感觉到那点温度一点点消失。
他没动，也没叫，只是盯着那块染血的布，首到手指发麻。
然后他慢慢收回手，把布拿过来，摊在腿上。
血写的字残缺不全。
有的被血糊住了，有的被火烧得只剩一半。
他一行行看下去，喉咙越来越紧。
“……北叶氏通玄脉，藏锁龙chain镇魂图……犯忌讳……九门合议诛之……血洗三更……不留活口……”他看到这里，手指猛地停住。
下面一行写着：“……主谋者名讳……焚……余烬藏印……不可轻举……”名字被烧没了。
他看着那片焦黑，忽然咬破自己的手指，把血滴在布的边缘。
血顺着纸纹流下去，隐约显出几道痕迹。
他闭上眼，靠体内功法的感觉，试着还原原来的字迹。
三个模糊的笔画浮现出来——像“南”字开头，“宫”字转折，第三个字看不清。
他睁开眼，瞳孔一缩。
不是完整的证据，但己经足够让人怀疑了。
他又低头看***，注意到角落有个火烧过的印记。
只剩半圈弧线和一个小凸起，像是被撕掉了一半。
他忽然想起什么，压住心里的情绪，走到桌边。
油灯快灭了，灯芯只剩一点红。
他吹熄火，拆开灯座，从夹层里抽出半张焦黑的纸。
纸上也有同样的印记，比布上的更完整一些。
他把两张纸拼在一起，那个印记终于清楚了——像个圆环，中间有一道裂痕，像被人强行掰开。
他认得这个印。
小时候在家族密室见过一次，刻在铁盒子的封条上。
老管家说过一句话：“这个印一出现，九门就会一起来。”
现在它出现在***上，又出现在老管家藏起来的纸上。
一切都对上了。
他坐在床边，死死抓住***，手都发白了。
耳边响起十五年前那一夜的声音——大火、哭喊、刀砍进肉里的声音。
他看见自己还在襁褓里，老管家抱着他撞开后墙逃走，背影被火焰吞没。
原来那不是意外。
是九门一起动手，说他们家犯了忌讳，要杀光所有人。
父母、亲戚、仆人、奶娘，全死了。
他能活下来，是因为老管家拼命把他带走，伪造了他的死亡记录，躲了十五年。
可现在，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也走了。
他抬起头，看了看屋子。
药罐倒在地上，账本烧了一半，墙上的刀鞘空着，刀早就烂了。
这里没有武器，没有暗道，也没有别的线索。
只有这封残破的***，和半枚火印。
他深吸一口气，把***折好，放进怀里。
又把那半张纸塞进袖子，动作慢但很稳。
再睁眼时，眼里没有悲伤。
只有冷。
他站起来，给老管家合上眼睛，拿了一块旧布盖住尸体。
外面风更大了。
他出门，顺手带上门。
门闩断了，只能虚掩。
月光照在小路上，地上有一串血迹。
他右腿的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裤子流下来，留下一个个红点。
他抬头看向远处的山影。
十里外有座破庙，孤零零立在坟地旁边。
老管家以前提过：“如果你有一天必须逃，就去那里。
庙下面有东西，等你去拿。”
话没说完，他就病倒了。
现在，叶潇知道了真相，也知道该去哪儿。
他迈步往前走，脚步虽慢，但从不停下。
风吹起他的衣服，怀里的***贴着胸口，还没凉透。
他走过荒田，跨过干涸的沟，每一步都在泥地上留下红色脚印。
前面山路分叉。
左边通向镇子，还有灯火；右边通往树林，连着那座破庙。
他没犹豫，首接往右走。
林间小路窄，荆棘勾住裤腿。
他用手扯开，继续走。
树影乱晃，月光斑驳。
他的影子在地上忽长忽短。
突然，他停下。
从袖子里拿出那半张焦纸，对着月亮仔细看。
火印边上有一道细线，弯弯曲曲的，像是人为加的标记。
他记得这种纹路。
在《九重血狱炼体诀》第三重的秘密页上，有同样的符号，写着“信引”。
意思是：拿着这个标记的人，可以打开隐藏的地方。
他盯着那条线，眼神变深了。
十步之外，破庙出现了。
屋顶塌了一角，门框歪斜，门板躺在地上，像是被人踹开后再没人修过。
他一步步走近。
庙门口堆着碎砖，砖缝里长着枯草。
他蹲下，拨开浮土。
一块青石露出来，上面刻着半个锁形图案。
和火印正好吻合。
他站起来，拍掉手上的土，从怀里取出***。
展开，按在胸前。
风穿过破庙，吹乱他的头发。
他抬脚，跨过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