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风总是带着一股钻缝的劲儿，裹挟着街角便利店飘来的圣诞歌曲片段，往出租屋老旧的窗缝里挤。林默放下手中的键盘，起身去拿窗台上那团枣红色的围巾——是妈妈去年冬天织的，毛线针脚有些歪斜，却软乎乎的，揣在怀里能暖和大半天。他把围巾往窗框缝隙里塞了塞，指尖蹭过毛线时，还能想起妈妈视频里说“北方风大，别冻着”的声音。

“默哥！借你泡面锅的计划，今天彻底泡汤了！”

门“砰”地一声被推开，阿哲叼着一根橘子味棒棒糖冲了进来，黑色外套肩上沾着细碎的雪粒，一甩胳膊就落在沙发上。他手里晃着两张印有圣诞树的电影票，票根边缘还带着影院刚打印出来的温热：“跟小芸约好去看新出的动画，听说结局超甜，男主最后捧着草莓蛋糕跟女主告白呢！”

阿哲凑到林默的电脑前，扫了一眼屏幕上空白的文档，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键盘都轻轻颤了颤：“你也别总对着这破屏幕了，今晚可是圣诞夜前的小***，说不定圣诞老人良心发现，给你送个惊喜？”他挤了挤眼睛，语气里满是调侃，“比如……送个愿意跟你一起抢泡面的姑娘？”

林默没有接话，只是扯了扯嘴角。阿哲这性子，像永远烧得旺的小太阳，从认识他那天起，就没见他安静超过半小时。尤其是谈恋爱的时候，整个人都透着股藏不住的欢喜，连说话都带着糖味。

“走了走了！晚了就赶不上开场了！”阿哲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又回头叮嘱了一句，“冰箱里还有半袋速冻饺子，你饿了就煮煮，别又靠泡面扛着！”

门“咔嗒”一声合上，屋里的热闹像被瞬间抽走了似的。原本被阿哲的笑声填满的空间，只剩下电脑主机嗡嗡的低鸣，还有浴室方向传来的“嗒、嗒”声——是水龙头没关紧，水滴落在瓷砖上，一下一下，像在数着这空房间里的时间。

林默坐回电脑前，光标在空白文档里闪烁着，像个不停眨眼的小灯。他盯着屏幕看了五分钟，指尖悬在键盘上，却一个字也没敲出来。脑子里空空的，又好像塞满了东西，乱哄哄的，全是刚才阿哲说的“草莓蛋糕”“告白”，还有窗外飘着的、没落地就化了的小雪。

浴室的滴水声还在响，他起身走过去。浴室门是磨砂玻璃的，能看见里面模糊的瓷砖墙，墙角还沾着阿哲上周洗澡时没冲净的几根短发。林默伸出手，指尖刚碰到黄铜色的热水阀，就被那点暖乎乎的金属温度吸引了——不是滚烫，是温温的，像冬天里揣在口袋里的暖手宝。

他没多想，就那么轻轻拧了一下。

“哗啦啦——”

热水瞬间涌进浴缸，带着水汽的暖意顺着门缝往外漫。不过半分钟，磨砂玻璃上就蒙上了一层白雾，暖黄色的浴室灯光从雾里渗出来，晕成一片柔和的光。林默站在门外看着，忽然想起小时候在老家庙会上见过的走马灯——灯里的人影模糊不清，却在暖光里晃动，像有了活气。

而此刻，这层白雾里，竟也好像映出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林默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那影子似乎穿着一条浅蓝裙子，就站在浴室的玻璃后面，隔着雾，像是在朝他笑。他的心轻轻跳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碰了碰，软乎乎的。

他退回客厅，坐回电脑前。微博编辑框被他点开，指尖在键盘上敲了一行字：“等她洗完澡，就一起吃草莓蛋糕。”

光标在这句话后面闪了闪。林默盯着看了会儿，没点发送，只是关掉了编辑页。浴室里的水声还在响，白雾从门缝钻出来，扑在他的脸颊上，暖暖的，像有人轻轻呵了口气。

窗外的圣诞歌还在断断续续地飘进来，调子甜得发腻。林默看着那扇蒙着白雾的浴室门，忽然觉得，这个有点冷的十二月夜晚，好像没那么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