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当年救人留下的旧伤突然恶化,嘴唇发青,咳出血来,
急诊专家说必须立刻清创控制残余感染。我给在外地参会的苏晚发了无数微信打了通电话,
她是业内顶尖的外科医生,也是唯一有希望救我妈的人。苏晚看到消息,说马上开车往回赶,
结果车开一半,她发消息说临时有急诊要处理,回不来了。我绝望地蹲在医院急诊走廊,
给她发了一条又一条加急微信。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妈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直到我发了第九十九条消息,她终于回了。就两个字:“到了。”我等了好久,
等来的是她带的后辈林舟,他手里拿着苏晚亲手织的围巾,
语气里带着点刻意的炫耀:今天我出了点小差错,晚姐不仅没怪我,还一直安慰我呢。
我这才明白,她所谓的临时急诊,根本是去帮林舟收拾他捅的篓子。在我最绝望的时候,
她丢下我,去陪了另一个男人。我妈咽气的那一刻,我的心脏像被握住一样停了半拍。
急诊室的医生们满头大汗地过来安慰我。“我们尽力了,陈默,节哀。
”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里有安慰,但更多的是怜悯,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唯一能救我妈的苏晚,
那会儿正在陪着林舟安抚他。1我抱着妈渐渐凉透的身体,在客厅的沙发上枯坐了一整夜。
直到窗外天光大亮,我让去苏晚工作室找她的朋友终于回来了,身边却没见苏晚的影子。
他站在门口,头埋得低低的,声音发颤:“陈默,苏晚她……不肯过来。
”我的心猛地往下沉,握着衣角的手用力到发白:“为什么?”“林舟……林舟跟她闹脾气,
说苏晚最近光围着你转,把他晾在一边。”朋友顿了顿,声音更小了,
“昨天他用手术刀的时候不小心划了下手,就一直黏着苏晚撒娇,她现在还在哄他。
”划了下手。我盯着茶几上妈生前常喝的保温杯,几乎要笑出声来。我妈,
当了三十年急诊科主任,一辈子在手术台和抢救室之间连轴转,
手上、胳膊上全是当年救人才留下的疤痕,大大小小加起来快上百道,
最后却因为旧伤复发没能等到救命的人。而我最信任的苏晚,居然因为林舟划了下手,
就把我妈的生死抛在脑后。多荒唐,多可笑。手机震了一下,是苏晚发来的第九十九条消息。
我指尖发抖地点开,屏幕上只有短短一行字,是她一贯利落的语气,却像针,
狠狠扎进心里:“林舟没事了,明天就回。别多想。”别多想。好一个“别多想”。
我看着消息,又低头摸了摸怀里妈冰冷的脸颊,忽然就笑了。妈,儿子没用,
没把能救你的人等回来。但我向你保证,从今天起,我再也不会认苏晚这个人了。
我妈下葬那天,天阴得厉害。我抱着那个沉甸甸的骨灰坛,里面装着我妈。
那个一辈子跟死神抢人的老太太,现在就剩这么点温热的骨灰。回到空荡荡的家,
我刚把骨灰坛放在客厅的灵位上,门铃就响了。开门一看,是苏晚。
她还是穿着那件常穿的白色风衣,一尘不染,眼底带着点赶路的倦意,
看起来像是急着往回赶。可她终究是迟了。她身后还跟着林舟,那小子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
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满是白花的客厅,跟逛陌生商场似的,毫无顾忌。“阿默,
我回来了。”苏晚的声音还是像以前那样温和。可惜,我的心早在妈闭眼睛的那一刻,
就已经死了。我没看她,目光落在灵位前的烛火上,声音嘶哑得连自己都快认不出:“苏晚,
我们离婚吧。”苏晚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换成一种无奈又有点烦躁的笑,
跟看个耍脾气的小孩似的:“阿默,别闹了。我知道你气我没及时回来,但用离婚逼我,
没意思。”她说着就要伸手拉我的胳膊,我侧身躲开,怀里还抱着那个骨灰坛:“我妈,
等不到你了。”苏晚的眉头皱得更紧,眼底的不耐烦都快溢出来了:“陈默,
你为了让我服软,连这种瞎话都编得出来?”她怎么会信呢?在她心里,
我大概永远是那个会为了她的一点温柔,就什么都妥协的人。“晚姐,你看,
我就说他是骗你的吧。”林舟终于开口了,“阿姨是老医生了,身体一直好,
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他一边说,一边用那双看似无辜的眼睛瞟我,
嘴角还勾着点轻蔑的笑:“再说这家里也太会演了,冷冷清清的,连个帮忙的亲戚都没哭,
也太不走心了。”我死死盯着他,胸口里的恨像要烧起来。我等着苏晚骂他一句,
哪怕就一个字,告诉我她知道这事有多重要。但她没有。她就站在那儿,看着林舟,
甚至还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像是在安抚受了委屈的小孩。然后她转向我,
语气里全是高高在上的失望:“阿默,闹够了就跟我走,别让林舟看笑话。”那一刻,
我心里最后一点关于“我们”的念想,彻底断了。我抱着怀里的骨灰坛,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原来我妈的死,我这撕心裂肺的痛,在他们眼里,
不过是一场为了争风吃醋演的、拙劣又可笑的戏。我的笑声让苏晚和林舟都愣住了。
我抹掉眼泪,用一种他们从没见过的、像死水一样平静的眼神看着他们:“明天,我妈,
等着你们来祭奠。”2我妈的灵堂墙上挂着她穿白大褂的遗像,相框周围绕着素白的菊花,
下面的灵台摆着骨灰坛,旁边还放着她生前常用来记医嘱的笔记本。
来吊唁的大多是她以前的同事和病人,每个人都安安静静的,连说话都放轻了声音。
这份肃穆,却被林舟尖声尖气的声音劈碎了。他站在中间,手插在裤兜里,
对着满屋子人嚷嚷:“陈默,你别在这装模作样了!阿姨前阵子还跟我吐槽医院忙,
身体好得很,怎么可能说走就走?”“我看你就是串通了医院的人,演这么出戏逼晚姐服软!
真够幼稚的!”我盯着他,没说话。我妈的遗像就挂在那,照片里她还笑着,
手里握着刚拿到的“终身奉献奖”证书。骨灰坛的盖子上,还贴着她最喜欢的小雏菊贴纸。
这些都是真的,真到我只要一呼吸,就觉得胸口堵得发疼。
可林舟偏要把这一切说成是“演的”。而苏晚,就站在林舟旁边,全程没吭声,
只是用那种审视的、带着点不耐烦的眼神扫了我一眼,仿佛我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人。
她的沉默,比任何辩解都伤人。那分明就是默许林舟这么闹。林舟见我没反应,胆子更肥了。
他突然笑了,那笑容看着无辜,眼里却全是恶意:“既然你说阿姨不在了,
那这骨灰坛里装的,总该是她的骨灰吧?”他一边说,一边径直朝灵台走过去。
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手指死死抠着掌心。“你想干什么?”“不干什么啊,
”林舟回头冲我挑了挑眉,语气轻佻得让人恶心,“就是想验证一下。要是真的,
我就帮阿姨‘热闹’一下——倒在火盆里,也算‘烧得旺’,免得她走得太冷清,多好。
”“烧得旺”三个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心上。我妈当了三十年急诊科医生,
多少次通宵救人,手上的疤痕叠着疤痕,到死都还惦记着科室的病人,
现在居然要被他这么糟践!“你敢!”我像疯了一样朝他冲过去,可刚迈出去一步,
就被一只手从侧面死死拽住了胳膊。是苏晚。她的手指勒得我生疼,声音贴在我耳边,
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陈默,别疯了,别在这丢人现眼。”别疯了?丢人现眼?
我看着她的侧脸,想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愧疚,可没有。只有冷漠,
还有被我打断她“护着”林舟的厌烦。就在这一秒,林舟已经抱起了灵台的骨灰坛。
他甚至还回头冲苏晚眨了眨眼,那眼神里全是邀功的得意,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
猛地掀开了坛口的盖子。“住手!”我用尽全身力气想挣开苏晚,可她拽得更紧了,
指甲几乎要嵌进我胳膊的肉里。她就那么冷冷地站着,看着林舟,仿佛眼前的一切,
只是一场跟她无关的闹剧。林舟笑得更欢了,手腕一斜。
那装着我妈一辈子善良、一辈子奉献的灰白色粉末,
就这么全被他倒进了旁边烧纸钱的火盆里。“轰”的一声,火盆里的火苗瞬间窜起半米高,
混着骨灰的纸灰被热浪卷起来,在空中飘得到处都是,像一场荒唐又悲哀的碎雪。
整个客厅瞬间死寂,所有人都僵在原地,眼睛瞪得大大的,连呼吸都忘了。
我突然就不挣扎了。我停下所有动作,任由苏晚拽着我的胳膊,慢慢转过头,
用一种她从来没见过的、像死水一样平静的眼神看着她。苏晚似乎被我看得发怵,
手指不自觉地松了松。我没管她,也没再看林舟一眼。在满屋子人惊愕的目光里,
我从灵台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红色的绒布盒子,打开。
里面是我妈生前的“全国优秀医生”证书,还有一张泛黄的纸,是当年苏晚刚毕业时,
我妈顶着压力给她写的急诊科入职推荐信,上面还留着我妈娟秀的签名。
我把证书和推荐信举起来,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苏晚,林舟,
你们看清楚。” “这是我妈用一辈子职业声誉换来的推荐,现在,
我要向医院和医学会申请收回。” “至于这份证书,是我妈救了无数人换来的,而你们,
连她最后一点体面都不肯给。”3灵堂里静得能听见香灰落在地上的声音。
前一秒还死死拽着我胳膊的苏晚,此刻像碰到了滚烫的开水,猛地松开了手。
她眼睛瞪得溜圆,盯着我手里的红色绒布盒子,语气里满是荒谬的质疑:“陈默,
你……你拿这些旧东西出来,又想耍什么花样?”她的声音发紧,
却还端着那副高高在上的架子,仿佛我手里的不是证据,只是用来闹事的道具。我没理她,
只是把盒子里的“全国优秀医生”证书和入职推荐信一起举到眼前:“苏晚,林舟,
你们看清楚这上面的字。”灵堂里的宾客们纷纷往后退了两步,有人下意识地拿出手机录像,
有人小声议论着。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苏晚,林舟,
你们知道这份推荐信背后,是多少病人的信任吗?”随着话音,
一个穿深色西装的老人走了出来。他是市医学会的张主任,以前和我妈是老同事,
身边还跟着两个穿正装的协会工作人员,手里拿着文件夹,神情严肃。林舟一看见张主任,
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双手撑着地面不停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苏晚的脸色终于变了。
她可以不信我,可以觉得我在演戏,但她不能不认张主任。这个人,
当年就是我妈带着她去见的,是亲手把她的执业资格证交到她手里的人。她往后踉跄了一步,
原本挺直的脊背慢慢弯了下去。张主任从我的手里接过那份泛黄的推荐信,
指尖划过我妈当年的签名,语气里满是惋惜:“当年你妈为了给你争取急诊科的名额,
连续三天泡在医院写材料,说你‘有天赋更有医德’。可你呢?”他顿了顿,
翻开手里的文件夹,声音陡然提高:“根据我们收到的投诉和调查,陈主任病危时,
你以‘处理急诊’为由,实际在陪林舟处理手指划伤。” “灵堂里,林舟倾倒陈主任骨灰,
你全程默许。这已经严重违背了医德准则!”张主任抬起头,
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苏晚身上:“现在,
市医学会正式宣布:取消苏晚的‘副主任医师’职称,暂停执业资格,
后续将依法追究相关责任!”4苏晚猛地抬头,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副主任医师”的职称、能自由出入顶尖手术室的资格,是她这些年最引以为傲的资本,
现在被张主任一句话彻底撕碎,她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张主任身边的医学会工作人员上前一步,递过一份打印好的处罚决定书,声音冷硬:“苏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