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食堂与窃笑的黑猫》1最后一个订单雨水像失控的帘幕,
将城市的霓虹切割得支离破碎。晚上十一点半,陈默的电瓶车在积水的马路上蹒跚,
像一个随时会散架的骨架子。雨水冰冷地钻进他的雨衣领口,顺着脊梁骨往下淌,
但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了。麻木,是这座城市赏赐给他这种人的最常见礼物。
手机又在催命般地响,是站长打来的。陈默没接,他知道对方要说什么——最后一个订单,
超时了十八分钟,客户连续发了三条语音,每条都是火药味十足。“妈的,这鬼天气,
这鬼路……”陈默嘟囔着,声音被风雨撕碎。他看了一眼保温箱里那份尚且温热的麻辣香锅,
那是“星光国际”公寓某位住户的宵夜。星光国际,那是他这个外卖员需要仰望的地方,
一平米的价格够他挣上大半年。终于,那座灯火通明的塔楼出现在眼前。停好车,拎起外卖,
他几乎是冲进了大堂。温暖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他,却也让他湿透的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映出他狼狈的身影——穿着平台统一但早已污损的蓝色工装,
浑身滴着水,像个误入宫殿的乞丐。电梯需要刷卡。他只好走到前台,
对着那个穿着笔挺制服、正低头玩手机的年轻保安挤出一個讨好的笑容:“您好,
麻烦开一下B座28楼的电梯,送外卖。”保安抬起头,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像在打量一件碍眼的物品。他没说话,只是慢悠悠地拿起对讲机,
懒散地呼叫楼上确认。时间一秒一秒流逝,陈默的心也跟着下沉。超时罚款,二十块,
他今晚可能白跑这一单。对讲机里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女声:“怎么这么慢?让他快点!
”保安这才懒洋洋地刷了卡,按了电梯。陈默连声道谢,冲进电梯。在电梯门合上的瞬间,
他似乎听到那保安低声的嗤笑:“跑断腿也买不起这里一个厕所。”二十八楼到了。
走廊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找到2808室,深吸一口气,按下门铃。门开了,
一股浓郁的香水和食物混合的暖气扑面而来。开门的是个穿着丝质睡袍的年轻女人,
画着精致的妆容,脸上却结着冰霜。“你怎么回事啊?看看这都几点了?
我的宵夜都变成夜宵了!”女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对不起,对不起,雨太大了,
路上……”“别找借口!你们这些送外卖的就知道找借口!评分是吧?我肯定给你差评!
”女人一把夺过外卖袋,手指几乎戳到陈默的鼻子上。陈默低着头,攥紧了拳头,
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差评,意味着罚款,意味着后续单量可能受影响,
意味着他下个月的房租又悬了。他不能失去这份工作,家里生病的母亲还等着他的钱买药。
“对不起……”他只能重复着这三个字,卑微得像一粒尘埃。女人“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那巨响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像一记耳光抽在陈默脸上。他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电梯,
身上的水渍在昂贵的地毯上留下了一串难看的印记。电梯镜子里,
映出一张苍白的、写满疲惫的年轻脸庞,才二十五岁,眼神却已浑浊得像经历了半生风雨。
2巷口深处的微光回到电瓶车旁,雨水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他颓然坐在湿透的坐垫上,
拿出手机,看着那个刺眼的“差评”提示和随之而来的罚款通知,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肚子饿得咕咕叫,但他舍不得再花钱买吃的,
这份麻辣香锅的赔偿,需要他送好几单才能挣回来。
他不想回那个只有十平米、潮湿阴暗的出租屋。回去也是一个人面对四壁。他发动车子,
漫无目的地在雨夜里穿行。不知过了多久,他拐进了一条熟悉的、即将拆迁的旧巷。
这里与星光国际的繁华仅一街之隔,却像是被时代遗忘的角落,破败、杂乱,但也……真实。
巷子深处,竟然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灯。那是一家小店,没有招牌,门脸窄小,
窗户上蒙着水汽,透出温暖的光晕。陈默记得这里,以前似乎是个早点铺,后来关门了。
难道又重新开业了?鬼使神差地,他停下车,走了过去。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一股温暖、夹杂着食物香气和淡淡霉味的气息包裹了他。店里很小,只有四五张旧桌子,
吧台后面,一个头发花白、系着围裙的老者正在擦拭灶台。“打烊了,小伙子。
”老者头也没抬,声音沙哑却平和。陈默张了张嘴,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又叫了一声。
老者抬起头,看了看他湿透的工装和苍白的脸,顿了顿,说:“进来吧,外面雨大。
还有点剩的骨头汤,给你下碗面,不收钱。”那一刻,陈默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热。
他默默地走到角落的桌子旁坐下,看着老者在灶台前忙碌。昏黄的灯光,老人佝偻的背影,
锅里升腾起的白色蒸汽,这一切构成了一幅与外面冰冷世界截然不同的画面,脆弱,
却直击人心。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很快放在了他面前,清汤,白面,几粒葱花,
还有一个金黄的煎蛋。“吃吧。”老者坐在他对面,点了一支廉价的香烟,烟雾缭绕中,
他的眼神有些悠远。陈默埋下头,大口吃着面。温暖的汤水顺着食道滑进胃里,驱散了寒意,
也似乎融化了一些冻结在心里的东西。他很久没有吃过这么温暖的东西了。“谢谢您。
”他低声说。老者摆摆手:“这世道,谁都不容易。我姓李,以前是钢厂工人,下岗了,
儿子也没了,就守着这点地方,打发日子。”正说着,门又被推开,
一个穿着环卫工橙色马甲的大妈探进头来,脸上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老李头,
还有热水吗?接一壶。”“有,炉子上自己灌。”李老头应道。大妈进来,看到陈默,
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朴实的笑容:“哟,有客人啦。”接着,
又陆续来了一个刚下夜班的便利店店员,
一个拖着破烂编织袋的拾荒老人……他们都熟稔地跟李老头打着招呼,接点热水,
或者喝一碗李老头免费提供的稀粥,坐在店里歇歇脚,抱怨几句天气,诉说一下生活的艰难。
这里像是一个城市边缘人的秘密据点,一个在风雨飘摇中勉强存在的小小避风港。
陈默看着这一切,心里某个冰冷坚硬的地方,正在一点点松动。3“疤脸”与黑猫就在这时,
门被粗暴地踹开,冷风裹着雨水倒灌进来。
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店里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老不死的,
这个月的保护费,该交了吧?”刀疤脸用手敲着桌子,发出咚咚的响声,
眼神凶狠地扫过店里的每一个人。拾荒老人害怕地缩了缩脖子,便利店店员低下头,
不敢直视。李老头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他叹了口气,
从油腻的围裙口袋里摸索出一个破旧的手绢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些零碎的钞票。“龙哥,
这个月……生意实在不好,就这些了……”李老头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
那个被称作龙哥的刀疤脸一把抓过钱,数了数,啐了一口:“妈的,就这么点?
你打发要饭的呢?”他一把推开李老头,李老头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陈默下意识地站了起来。龙哥的目光立刻锁定了他:“哟,这还有个充大头的?送外卖的,
这里没你的事,滚一边去!”陈默攥紧了拳头,血液冲上头顶。
他想起了星光国际那个女人的鄙夷,想起了保安的嗤笑,想起了生活的种种不公,
一股压抑已久的怒火在胸中翻腾。但他看着龙哥腰间若隐若现的匕首,
和对方人多势众的局面,理智告诉他,硬碰硬只会更糟。“小子,想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