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玟在同学会上重遇前任徐砚青时,岑凛正盯着项目组加班。
她回来时身上有陌生香水味,包里有张高级餐厅的VIP卡。
“他生意做得很大?”岑凛擦着酒杯,冰凉的玻璃映出他带血丝的眼睛。
徐砚青抢走岑凛最大的客户那天,苏玟的手机跳出“老地方见”的短信。
岑凛把玩着录音笔里的出轨证据,亲手将举报信投进邮箱——
指针不紧不慢地滑过晚上十点。岑凛办公室里只亮着桌上一盏孤灯,惨白的光圈打在堆积如山的文件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又长又冷峻。茶水间那头飘来速溶咖啡和方便面混杂的疲惫气味,还有键盘噼啪作响的枯燥声音——项目组还在熬,为了那份该死的、决定生死的投标书。
手机在桌上嗡地震了一下,屏幕亮起,是苏玟发来的信息:“同学会,会晚点,你先休息。”
一行字,简单得像例行公事。岑凛的视线在“同学会”三个字上停留片刻,指尖划过屏幕,没有回复。他靠进高背椅,昂贵的真皮发出轻微摩擦声。落地窗外是城市的夜景,万点灯火铺陈到天边,一片虚假的热闹。这繁华,离他很近,又似乎隔着冰冷的玻璃。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指腹下是长时间高强度工作留下的僵硬酸胀。这感觉,熟悉得令人厌倦。手机又静默下去,仿佛刚才的震动只是幻觉。
“蓝调”私人会所包厢里的喧嚣与岑凛办公室的死寂恍如两个世界。水晶吊灯的光芒太过刺眼,投射在酒杯、餐具和一张张带着时间刻痕的脸上,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水、雪茄烟丝,还有食物残留的油腻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微醺又莫名烦躁的氛围。久别重逢的寒暄声、夸张的笑声、酒杯碰撞的脆响,织成一张嘈杂的网。
苏玟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捻着高脚杯纤细的杯脚,杯里琥珀色的酒液微微晃动。她穿了条很衬气质的丝绒长裙,妆也精致,但此刻却像个局外人。身旁的老同学还在热情地回忆往昔,她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笑,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包厢另一端那个被众人簇拥的身影。
徐砚青。
时间对他似乎格外宽容。当年的青涩早已褪尽,换成了如今打磨过的从容与圆融。深色西装剪裁合体,包裹着颀长挺拔的身形,腕间一块价值不菲的钻表偶尔在灯光下折射出冷硬的光。他正端着酒杯与人谈笑风生,嘴角勾起的那抹弧度,自信得有些锋芒毕露。偶尔,他的目光会不经意地扫过全场,当掠过苏玟这边时,会停留那么短暂的一瞬,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移开,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只在她平静的眼底激起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快得连她自己都难以捕捉。
“……苏玟?苏大美女!发什么呆呢?”旁边一个声音拔高,带着调笑,“看我们徐总看入迷啦?也是,人家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徐总’了!”
哄笑声响起。苏玟猛地回过神,脸颊微热,下意识地掩饰:“别瞎说,刚才在想点工作的事。”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能浇熄那一点点被点破的慌乱。
徐砚青笑着朝这边举了举杯,眼神带着点促狭:“老同学拿我开涮?罚酒罚酒!”他端着杯子,步履从容地走过来,人群自然地为他让开一条路。他身上那股独特的、带着冷冽木质调的古龙水味道,随着距离的缩短,丝丝缕缕地侵入苏玟的呼吸。这味道……很陌生,又带着一种被强行唤醒的旧梦般的熟悉感。
他停在苏玟桌旁,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好久不见,苏玟。”他的声音低沉悦耳,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欣赏。
“好久不见,砚青。”苏玟也站起身,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显得自然大方,伸出手。
他的手温暖干燥,力道适中。短暂的交握。苏玟能感觉到旁边投射过来的各色目光,好奇的、暧昧的、羡慕的。她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看你都没怎么动筷子,这里的蓝鳍金枪鱼很新鲜,尝尝?”徐砚青很自然地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无视了刚才那个打趣的同学。他拿起公筷,姿态优雅地夹起一片晶莹剔透、带着漂亮霜降纹路的鱼腩,轻轻放到她面前的小碟里。
动作熟稔得仿佛他们之间从未隔着漫长的空白时光。苏玟的心漏跳了一拍。“谢谢。”她低声说。
徐砚青侧头看着她,离得很近,她甚至能看清他瞳孔里映出的水晶灯碎光。“客气什么,”他笑了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只有两人能懂的亲昵,“我记得你最爱吃这个。”
这句话像一把小锤,轻轻敲在苏玟心口某个尘封的角落。记忆的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她垂下眼睫,盯着碟子里那片昂贵的鱼肉,一时间忘了拿筷子。周围的喧闹似乎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只剩下他带着木质冷香的呼吸近在咫尺。那是一种危险的信号,冰冷地穿透了包厢里所有虚假的热闹,精准地刺破了她努力维持的平静。
玄关感应灯随着门锁开启的“咔哒”声亮起,昏黄的光线投下苏玟略带疲惫的身影。客厅一片漆黑,厚重的窗帘隔绝了窗外的霓虹,只有从主卧门缝下透出的一线微光,证明岑凛在家。她踢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动作放得很轻。一种莫名的、混合着心虚和某种隐秘兴奋的情绪缠绕着她。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岑凛背对着门侧躺着,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熟睡。苏玟松了口气,又隐隐有些说不清的失落。她悄无声息地走到衣帽间,脱下那件柔软的丝绒长裙,随手搭在旁边的衣帽架上,准备去冲个澡洗掉一身烟酒和会所里复杂的味道。
就在她弯腰放包的瞬间,一个微小的东西从她那款精致的链条包里滑落出来,“嗒”的一声轻响,掉在光洁的柚木地板上。
是一张小小的、质感极佳的哑光黑色卡片,上面只烫着几个简约而极具设计感的银色字母——“L’Étoile”。旁边还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徐”字花押。
苏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骤然攥紧,猛地停止了跳动。她几乎是扑过去捡起那张卡,指尖微颤。这是徐砚青临走时,借着道别握手的机会,不动声色地塞进她包里的。当时灯光迷离,人声喧哗,他靠近时低声说了一句:“‘繁星’,城中最难订的法餐厅,他们的松露和鱼子酱值得一试。收着,也许哪天想犒劳自己。”那气息拂过她耳际,带着蛊惑。
她攥着那张滚烫的卡片,慌乱地回头看了一眼床上——岑凛的姿势似乎毫无变化,呼吸依旧平稳。她这才急促地吸了口气,飞快地将卡片塞进自己梳妆台最底层一个放杂物的抽屉深处,胡乱地拨弄了几下上面的杂物将它盖住。
然后,她逃也似的冲进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而下,打在皮肤上,试图冲走那股顽固地缠绕在她发梢、衣领间若有若无的木质冷香——徐砚青的味道。她用力揉搓着头发,心跳得又快又重,在空旷的浴室里发出擂鼓般的回响。镜子里,她的脸在氤氲的水汽中显得苍白又带着异样的红晕。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关上浴室门、水声响起的那一刻,主卧床上,岑凛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双在黑暗中睁开的眼睛,毫无睡意,只有一片冰冷的清醒。他刚才侧躺的角度,恰恰能通过衣帽间半开的门,看到那长裙被搭在衣帽架上的动作,以及……她弯腰捡拾地上某个东西时瞬间僵住的背影。
浴室的水声哗哗作响,掩盖了卧室里男人起身时床垫细微的弹簧声。岑凛没有开灯,赤脚踩在地板上,像一道无声的影子,径直走向衣帽间。衣帽架上的丝绒长裙还带着外面的微凉气息。他俯下身,鼻尖几乎贴到那柔软的丝绒面料上,深深地、缓慢地吸了一口气。
一股陌生的、极具侵略性的、带着雪松与烟草尾调的冷冽男性古龙水气息,霸道地侵占了原本属于苏玟身上那抹熟悉、淡雅的花香。这味道陌生而冰冷,像一根淬了毒的针,毫无阻碍地刺穿了他的鼻息,直抵神经中枢。
岑凛保持着那个俯身的姿势,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只有攥紧的拳头,指节在寂静中发出轻微的“咔吧”声响,泄露了那骤然绷紧、几乎要撕裂一切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