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日记，或许是人类文明最后的文字记录。我不知道它是否会被发现，
也不知道发现它的是什么东西。也许是千万年后，从废墟中钻出的、适应了辐射的全新物种。
也许，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是写。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刻，在应急灯闪烁的光芒里，
我想记下一切的开端。故事不复杂。它关于一个饿肚子的男人，一个冰冷的肉丸，
和一个被拯救后又被毁灭的世界。他们叫他英雄，叫他救世主，叫他护国神武。但在最初，
在他还能被称为“他”的时候，他有一个很普通的名字。他叫马陆。而我，就是马陆。一切，
都从那个该死的冰箱开始。第 1 章我叫马陆，是个送货的。具体点说，
是给一家生物科研外包公司跑后勤。说白了，就是个开货车的司机，
给那些神神秘秘的实验室送些瓶瓶罐罐，或者拉走他们的医疗垃圾。活不累，就是有点熬人，
工钱也只够我攒个首付的零头。这天我拧开宿舍的冰箱门，
一股混合着霜气和速冻饺子味的冷风扑面而来。冰箱里空荡荡的，就几根蔫了的葱。
光线昏暗，只有最上层角落里那个孤零零的保鲜盒，看着有点碍眼。盒子是透明的。
里面装着一颗肉丸。个头比我拳头还大，颜色是奇怪的深褐色，表面坑坑洼洼的，
像块放久了的风干牛肉。这是上周去“深海零号”送货时，
顺手从他们实验区废弃冷柜里拿的。那地方在海边一个军事禁区里，守卫森严。我卸完货，
出来的时候路过一个准备报废的冷柜，门开着，里面就这么一个盒子。
标签上写着“高能蛋白补充剂”，后面还有一串看不懂的编号。当时我想，反正也是要扔的，
不如带回来尝尝。这帮搞科研的，吃的东西应该差不了。微波炉“叮”的一声。
热气把它表面的油腻化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弥漫在小屋里。不香，也不臭，
就是一股……生铁味儿。我用筷子夹起，沉甸甸的。一口咬下去。牙齿像是磕在了石头上。
真硬。我使了点劲，才撕下一小块。没有想象中的肉香，口感很柴，
像是在嚼一团被压实的木屑，还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金属腥气。真难吃。我皱着眉，
又咬了一口，强行咽了下去。不能浪费。我妈从小就这么教我。三下五除二，
我把那颗大肉丸子整个吞进了肚子。肚子里开始发热。不是吃饱喝足的暖意，
是一种从胃部开始，沿着血管向四肢蔓延的灼烧感。像喝了一大口烈酒，火辣辣的。
我以为是肉丸没热透，闹肚子了。肠胃炎犯了也是这个感觉。我晃晃悠悠站起来，想去厕所。
但脚步越来越沉。脑袋发晕。眼前的墙壁在我眼里开始扭曲、缩小。不对，不是墙壁在缩小。
是我……是我在变大。骨头发出一阵阵牙酸的“咯咯”声。像是有人拿着钳子，
一寸一寸地拗断我身体里的每一根骨头，然后再把它们拉长。
皮肤像一张被过度拉扯的旧帆布，发出撕裂的声响。我身上的廉价T恤，没撑过两秒钟，
“刺啦”一声，从背后裂开了。我低头，看见自己的手。那不是我的手。关节粗大，
皮肤变成了灰黑色，上面布满了坚硬的纹路。指甲变得又黑又厚，像某种野兽的爪子。
我想喊。我想叫救命。但喉咙里只能挤出野兽般的低沉嘶吼。声音又粗又哑，
充满了不属于人类的野性。宿舍的灯管在我头顶“啪”的一声碎了，天花板太低了。
我蜷缩着身体，痛苦地撞在墙上。墙皮哗啦啦地往下掉。胃里很烫，脑子里很乱，
我只是饿了，不是想成为神……或者怪物。第 2 章窗户碎了。不是我撞的，
是我长大的身体，把窗框给挤爆了。玻璃碴子像雨点一样落下去，砸在楼下的街道上，
引起一阵尖叫。我的意识是清醒的。但身体不是我的了。
我能感觉到每一块肌肉都在不听使唤地膨胀，每一次心跳都像打雷。咚！咚！咚！
震得我耳膜发疼。我的身高顶破了天花板，脑袋直接撞进了楼上的住户家。
我听见楼上传来女人和孩子惊恐的哭喊。我想道歉。我想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但我发出的声音，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这具身体的本能，压倒了我的理智。它感到痛苦，
感到被束缚，它渴望空间。于是它动了。
我的“手”——现在应该叫爪子——轻易地扒开了钢筋混凝土的墙壁，就像撕开一张纸。
我“站”了起来。整个六层高的职工宿舍楼，被我这个动作拦腰截断。
砖石、家具、还有人的哭喊声，混杂在一起，从我身边坠落。我看见了夜空。
城市的灯火在我脚下，像一片打翻了的星河。我有多高？我不知道。十几米？二十米？
周围的高楼在我眼里，都成了小孩子的积木。街上的人群炸开了锅。
汽车的喇叭声、人的尖叫声、警笛的呼啸声，乱成一团。无数道手机灯光照在我身上，
闪个不停。“怪物啊！”“那是什么东西！”我看见一张张惊恐的脸。他们指着我，跑着，
躲着。我从他们瞳孔的反光里，看到了我自己现在的样子。狰狞。可怕。
一个直立行走的、皮肤像岩石一样的巨兽。我的背上长出了一排排参差不齐的骨刺，
在城市霓虹灯的映照下，泛着冷光。我的嘴无法合拢，露出两排匕首一样的牙齿。这不是我。
我是马陆。我只想攒钱买房，娶个媳妇，孝敬爸妈。我想逃。这个念头一起，身体就动了。
我迈开腿，一步就跨过了一条街。脚掌落下，“轰”的一声，地面龟裂，
一辆停在路边的轿车被我踩成了铁饼。车子的警报器发出凄厉的叫声。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想走。我的每一步，都在制造毁灭。高架桥在我一撞之下，像麻花一样扭曲断裂。
写字楼的玻璃幕墙，被我无意间挥动的胳臂扫过，哗啦啦碎了一整面。我的人类意识，
就像一个被关在铁笼子里的囚犯，眼睁睁看着笼子自己横冲直撞，却无能为力。
我只能在心里尖叫。停下！停下来！直升机的声音由远及近。螺旋桨的轰鸣声在我耳边响起。
探照灯的光柱打在我脸上，刺得我睁不开眼。“目标确认！请求开火！”接着，
一连串火光从直升机上射出。子弹打在我身上，叮叮当当的，像是在给我挠痒痒。不疼，
但是很烦。身体的本能再次被激怒了。我抬起头，对着天空中的铁鸟，又是一声咆哮。
声波形成了肉眼可见的冲击，那架直升机在空中剧烈地摇晃了几下，
冒着黑烟歪歪扭扭地飞走了。更多的武装直升机围了上来。它们不再用机枪，
而是发射了拖着尾焰的导弹。导弹撞在我胸口，炸开一团火球。
一股推力把我撞得后退了一步。这次有点疼了。像是被人用锤子狠狠砸了一下。我低头看，
胸口的皮肤有点焦黑，但很快，那些焦黑的组织就脱落了，露出了完好无损的新皮肤。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是我的身体，我却对它的能力一无所知。就在这时，
一架与众不同的、体型更大的运输直升机悬停在了不远处。舱门打开，
一个巨大的、炮弹一样的东西被推了出来。它没有爆炸，而是在空中裂开，
一张由合金编织的巨网迎头罩下。我被网住了。网很沉，上面还带着高压电流。
滋啦滋啦的电流穿过我的身体，让我一阵麻痹。我挣扎着，
却被另一枚飞来的、带着巨大针头的炮弹击中了脖子。针头刺穿了我的皮肤。
一股冰凉的液体被注射进来。我的力气开始流失。眼皮变得好沉。灼烧感褪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疲惫。我庞大的身躯晃了晃，最终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倒下的瞬间，
压垮了一栋还没完工的商业楼。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我听见一个冷静的女声，
通过扩音器在夜空中回响。“目标已制服。启动‘镇海’协议。A组，清理现场。B组，
准备运输。”第 3 章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
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巨大无比的空间里。四周是冰凉的、泛着金属光泽的墙壁，看不到接缝。
头顶上，排列着一盏盏巨大的无影灯，光线惨白，把这里照得亮如白昼。
空气里有一股消毒水和机油混合的味道。我动了动，才感觉到身上传来的束缚感。
我的脖子、四肢、腰部，都被粗大的合金锁链牢牢固定在一个同样巨大的金属平台上。
锁链的一头连着我的身体，另一头深深地嵌进地面。每一条锁链上，都闪烁着蓝色的电弧。
我还是那副怪物的样子。我能感觉到自己庞大的身躯，和那身坚硬如岩石的皮肤。
这里是哪里？我死了吗？还是被抓起来了？“你醒了。”一个声音响起。不是在我耳朵边，
而是直接在我脑子里。这声音很奇怪，像是通过某种设备直接传递进来的。冷静，清脆，
是个女人的声音。我抬起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在平台的正前方，大约百米开外，
有一个巨大的观察室。整面墙都是厚厚的防弹玻璃。玻璃后面，站着几个人，
都穿着白色的研究服。为首的是一个女人。她没穿研究服，而是一身笔挺的黑色军装，
肩上没有军衔。她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头发盘在脑后，一丝不苟。她的眼神很冷，像手术刀。
隔着这么远，我都能感觉到那股锐气。就是她。我在昏迷前听到的那个声音。
“不用白费力气发出声音了，马陆。你的声带结构已经不适合人类语言。
”女人的声音再次在我脑中响起，“我们在这附近部署了次声波精神感应装置。
你只需要在心里想，我就能‘听’到。”我在心里想？我试着在脑子里问：“你们是谁？
这是哪里？”“我是姜凝。穹龙计划的现场负责人。”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这里是‘深海零号’的地下七层，一个专门为你准备的地方。”穹龙计划？深海零号？
我记起来了。那颗肉丸。“那颗肉丸……是什么东西？”我在脑中问，声音带着颤抖。
“G细胞原型。一种不稳定的基因重组催化剂。”姜凝的回答很平静，
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她无关的事实。“你很‘幸运’，马陆。你是目前为止，
唯一一个与它完美融合的案例。”幸运？我看着自己这副鬼样子，这叫幸运？“我要变回去！
”我激动地想着，身体不由自主地挣扎起来。锁链被我绷得咯咯作响，上面的电弧更亮了。
“你们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解药！给我解药！”姜凝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没有同情，也没有厌恶，就像在看一件物品。“我们正在研究。但需要你的配合。”她说，
“在你体内的G细胞，已经彻底改写了你的基因序列。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
你已经不再是智人。你是一种全新的、我们从未见过的超级生物。”她停顿了一下，
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你现在身高58米，体重……根据平台的压力传感器显示，
是两万一千吨。你的身体组织密度极高，皮肤角质层强度超过了我们已知的任何合金。
你的新陈代谢系统，似乎是以某种未知的核反应为基础。简单来说，
你是一个会走路的生物核反应堆。”我听着这些数据，感觉脑子嗡嗡作响。58米？两万吨？
我？“你的家人，我们已经控制起来了。”姜凝突然话锋一转。我心里咯噔一下。
“你别误会。不是监禁，是保护。”她继续用那种平淡的语气说，“对外，
我们会宣称他们在一次燃气爆炸中不幸遇难。我们会给他们一个新的身份，
一笔足够他们衣食无忧的钱，让他们在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安全地生活下去。
这一切的前提是——你，马陆，必须合作。”我爸有心脏病，我妈身体也不好。
他们要是知道我变成了这个样子，肯定会急疯的。“你想让我怎么合作？”我问，
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很简单。”姜凝说，“忘记你叫马陆。从现在起，
你的体重就是你的军衔，你的怒火就是你的弹药。你不再是一个人，你是一件武器。
国家的终极战略武器。”“你的代号，镇海。”第 4 章镇海。
这个名字在我脑子里回荡。感觉很陌生，很沉重。像一口巨大的钟，扣在了我的头上。
“我……我不明白。”我喃喃地想着。“你会明白的。”姜凝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
“马陆已经死了。死于那场由‘怪兽’引发的骚乱。全世界都会这么认为。而你，镇海，
是国家最高的机密。你的存在，将改变世界的军事格局。”我看着玻璃后面的她，
那个穿着军装的女人，像一尊冰冷的雕像。“如果我不合作呢？
”“我们会尽力保证你家人的安全。”她说。这话听起来像是一种承诺，
但我听出了里面的潜台词。尽力。也就是说，如果我不合作，他们就不能保证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用我最在乎的人来威胁我。我沉默了。愤怒和无力感像两条毒蛇，
啃噬着我的心脏。我想咆哮，想把这里的一切都砸烂。但是我被锁着。更重要的是，
我父母在他们手上。“每天，我们会给你投放‘食物’。”姜凝似乎看穿了我的屈服，
开始交代后续事宜。“特制的高能营养膏，足够维持你身体的能量消耗。同时，
我们会对你进行一系列的测试。你需要做的，就是完全服从指令。”“测试……什么测试？
”“测试你这具身体的极限。”她说，“力量，速度，防御力，再生能力，还有……攻击性。
”她说完，转身对身边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说了几句。那人点了点头，
在面前的控制台上操作起来。我身下的金属平台开始震动。束缚着我四肢的锁链缓缓松开，
缩回了地面。只有脖子上的那一根还锁着，但长度放宽了许多，给了我一定的活动空间。
“第一次测试。适应性训练。”姜凝的声音再次响起，“站起来，镇海。”我犹豫了一下。
“站起来！”她的声音严厉了几分。我挣扎着，用两只巨大的爪子撑住地面，
慢慢地站了起来。这个地下空间很高，我完全站直后，头顶离天花板还有一段距离。
我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既陌生又熟悉。这身体里蕴含着我无法想象的力量。“很好。
”姜凝的声音里似乎有了一丝满意。“现在，向前走。”我向前走了几步。
每一步都让整个空间微微震动。“现在，攻击你面前的墙壁。用你最大的力量。
”我看着那面光滑的金属墙。墙上没有任何东西。“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命令。
”姜nerg凝的声音不容置疑，“攻击它。”我深吸一口气。空气是冰凉的，
带着金属的味道。我把所有的愤怒、恐惧和不甘，都凝聚在了右拳上。我对着那面墙，
狠狠地挥了过去。拳头带着风声，砸在了墙上。“轰——！”一声巨响。
我感觉自己的拳头像是打在了一块无比坚硬的海绵上。墙壁向内凹陷下去一个巨大的拳印，
但并没有破裂。一股巨大的反作用力传回来，震得我整条胳膊都有些发麻。墙壁的金属，
在凹陷后，竟然开始缓缓地自我修复，几分钟后，又恢复了原样。“记忆合金墙。
专门为你准备的。”姜凝解释道，“力量评估，A级。不错。接下来，测试防御。
”她话音刚落，我正对面的墙壁突然裂开，一排黑洞洞的炮口伸了出来。是某种自动炮塔。
“别动。站着别动。”姜凝命令道。我还没反应过来，炮塔就开火了。
大口径的穿甲弹像一阵金属风暴，劈头盖脸地向我射来。子弹打在我身上，
发出一连串“铛铛铛”的脆响。我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挡住脸。子弹撞在我的皮肤上，
爆开一团团火花，然后被弹开，掉在地上。不疼。真的不疼。就像被人用小石子丢了几下。
我放下胳膊，看着自己身上那些被子弹击中的地方。只有一些白色的印子，连皮都没破。
“常规武器无效。防御力评估，S级。”姜凝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但我能感觉到玻璃后面那些研究员的兴奋。他们交头接耳，指着屏幕上的数据。在他们眼里，
我不是一个人。我是一组数据，一个成功的实验品。第 5 章接下来的日子，
就是一场无休无止的噩梦。每天，我都在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吃饭，然后接受测试。
“食物”是从天花板的一个开口里投放下来的。是一种黏糊糊的、灰色的膏状物，
装在一个巨大的金属罐里。闻起来没有任何味道，吃在嘴里也一样。
我只是本能地把它吞下去，填满我那个像无底洞一样的胃。测试的项目千奇百怪。
他们测试我的再生能力。用高能激光切割我的手臂，然后记录伤口愈合的时间。一开始，
我还会感到剧痛，会咆哮。但激光过后，伤口处会传来一阵阵麻痒，
新的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来。几分钟后，一条崭新的手臂就恢复如初。
我看着自己新生的手臂，感觉不到一丝喜悦，只有深深的恐惧。这已经不是人类的身体了。
他们测试我的力量极限。
让我去推、去拉、去举起那些由特殊合金制成的、重达数万吨的测试模块。每一次，
当我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极限时，身体里总会涌出一股新的力量，让我完成任务。我的力量，
好像没有上限。他们还测试我的武器抗性。从一开始的穿甲弹，到后来的贫铀弹，
再到钻地导弹。我像一个活靶子，站着不动，承受着各种武器的轰击。最痛苦的一次，
他们用一枚战术导弹直接命中我的胸口。爆炸的瞬间，巨大的冲击波和高温把我掀翻在地。
我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我的皮肤被炸开，血肉模糊。我能闻到自己身体烤焦的味道。
我就那么躺在地上，奄-息。意识都开始模糊。我以为我就要死了。这样也好，死了，
就解脱了。但G细胞不允许。我能感觉到体内的细胞在疯狂地分裂、重组。
破损的内脏在修复，烧焦的肌肉在重生。这个过程伴随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像是身体里有几万只蚂蚁在啃噬我的骨头。几个小时后，我又完好无损地站了起来。
观察室里，姜凝透过玻璃看着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只是对旁边的人说：“记录数据。
‘镇海’对五百万吨级当量以下的战术热武器，具备完全抗性。”从那天起，我不再反抗，
也不再抱有任何幻想。我变成了一个沉默的怪物。他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推，
我扛，我挨打。我像一头被驯服的牲口，麻木地执行着每一个指令。我的人类情感，
似乎正在随着这具身体的强化而逐渐消退。我很少会想起以前的生活，想起父母，
想起那个叫马陆的、喜欢吃速冻饺子的年轻人。记忆像是上辈子的事，
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当所有的灯都熄灭，
整个地下基地只剩下仪器运转的嗡嗡声时，我才会蜷缩在角落里，感到一丝孤独。
我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有时候，我会做梦。
梦见自己还是个人。走在熟悉的街道上，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我走进一家小饭馆，
点了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但每次，当我拿起筷子，想去夹那片牛肉时，
我的手就会变成巨大的、灰黑色的爪子。筷子在我手里，像两根牙签。然后，梦就醒了。
醒来后，四周依旧是冰冷的金属墙壁。一天，测试结束后，姜凝的声音又在我脑中响起。
“镇海，明天，你有第一个任务。”任务？我愣了一下。“什么任务？”“出战。”她说，
“邻国海域出现了一个代号为‘腐沼’的巨型水下不明生物，严重威胁到了我们的航道安全。
常规部队无法处理。轮到你出场了。”我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出战就出战吧。反正都是挨打，
在这里挨，和去外面挨，又有什么区别。“这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姜凝的语气很严肃，“另外，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如果你成功完成任务，
我们可以安排你和你的家人进行一次视频通话。”家人。这两个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
插进了我早已麻木的心脏，然后用力一拧。一些被我刻意遗忘的画面，瞬间涌了上来。
我妈做的红烧肉，我爸爱看的抗战剧，过年时一家人围在一起包饺子的情景。我的呼吸，
第一次变得急促起来。“真的？”我在脑中问，声音里带着我自己都没察察的颤抖。
“我们从不食言。”姜凝说。第 6 章巨大的金属平台缓缓上升。
头顶的天花板向两侧滑开，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垂直通道。这是一个巨大的发射井。
专门为我准备的。海水从通道四周的排水口涌了进来，冰冷刺骨。很快，我就被完全淹没了。
我没有感到窒息。这具身体似乎不需要用肺呼吸。我能在水下自由活动，就像在陆地上一样。
“保持安静，镇海。我们正在通过海底秘密航道，预计三小时后抵达目标海域。
”姜凝的声音通过精神感应装置传来，清晰稳定，不受海水的影响。我闭上眼睛，
任由身体随着平台的移动而前进。这是我变成怪物后，第一次离开那个地下囚笼。
虽然依旧被禁锢着，但能感受到水的流动，已经是一种奢侈。我的脑子里，
反复出现着父母的脸。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他们知道我还“活”着吗？
还是以为我真的死在了那场灾难里？视频通话。这是支撑我行动的唯一动力。
我一定要完成任务。三个小时后，平台的移动停止了。我头顶上方的井口打开，
一片深蓝色的海水出现在我眼前。“目标‘腐沼’，就在你正上方三千米的海域。
它是一种类似巨型章鱼的生物，但拥有极强的酸性腐蚀粘液。我们的潜艇无法靠近。
”“你的任务，是摧毁它。记住，要用最快的速度，最直接的方式。”姜凝下达了指令，
“行动吧。”束缚我的锁链解开了。我双腿用力一蹬，庞大的身躯像一颗鱼雷，
冲出了发射井。海水被我向后推开，形成巨大的涡流。速度很快。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
我很快就看到了“腐沼”。那是一个无比巨大的、像一团烂泥一样的生物。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身体由无数条滑腻的触手和墨绿色的粘液组成，在水中缓缓蠕动。
几艘沉船被它的触手缠绕着，船体已经被腐蚀得千疮百孔。这就是我要消灭的怪物。
我冲了过去。“腐沼”似乎也发现了我。它所有的触手都转向了我，像一张大网，朝我罩来。
触手上分泌出的粘液，在水中拉出一道道绿色的丝线。我没有躲闪。我直接撞了上去。
触手缠住了我的身体。一股强烈的灼烧感传来。我的皮肤在那些酸性粘液的腐蚀下，
发出了“滋滋”的声响，冒起了白烟。很疼。比子弹和导弹都疼。这东西能伤到我。
我怒吼一声，巨大的力量从身体里爆发出来。我抓住那些缠在我身上的触手，用力一扯。
触手像烂掉的绳子一样，被我轻易地撕断。墨绿色的液体喷得到处都是。
“腐沼”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精神层面的痛苦传递到我的脑海里。它似乎也感觉到了疼痛。
它剩下的触手疯狂地向我抽来。我挥舞着拳头，一拳一拳地砸在它那烂泥一样的身体上。
每一拳下去，都会让它的一部分身体炸开，化作一团绿色的雾。但没用。
它很快又会重新聚合起来。它好像没有要害。“镇海，不要跟它缠斗！
”姜凝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带着一丝急切，“它的再生能力很强！用你的核心能力！
用原子吐息！”原子吐息？那是什么？“集中你的能量！就像你体内的核反应一样！
从你的喉咙里释放出去！”我不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但我下意识地照做了。
我感觉到一股灼热的能量从我的胃部，也就是他们说的“生物核反应堆”里，向上涌起。
能量经过我的胸腔，汇聚到我的喉咙。我的嘴不由自主地张开。一道蓝白色的光柱，
从我口中喷射而出。它不是火焰，也不是激光，而是一股纯粹的、毁灭性的高热粒子流。
它在水中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瞬间就贯穿了“腐沼”的身体。海水在这道光柱面前，
被瞬间蒸发。“腐沼”那巨大的身体，在接触到光柱的一刹那，就从内部开始瓦解。
没有爆炸，没有声音，就是那么安静地、彻底地，被分解成了最基本的粒子。
前后不过三秒钟。当我停止喷射时，眼前已经空无一物。只剩下一些残存的绿色粘液，
在海水中慢慢消散。我呆住了。我看着自己的双手，
感受着体内那股还没有完全平息的、灼热的能量。这就是……我的力量？
一种可以瞬间将另一个庞然大物抹除的力量？我不是在战斗。我是在……清除。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攥住了我的心脏。我害怕的不是“腐沼”，而是我自己。
第 7 章返回基地的过程，我一直很沉默。我做到了。我完成了任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