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季节悄然流转,盛夏的蝉鸣取代了春日的慵懒。
我和柳如烟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奇异的“稳定期”。
我变得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温顺。
不再需要她明确的警告或提示,我自觉地将自己与周围的世界隔绝开来。
上学,放学,回家。三点一线,像被设定好程序的玩偶。
我习惯了在她靠近时微微侧过脸,接受她落在额角或脸颊的轻吻。
习惯了在餐桌上沉默地吃完她夹到我碗里的每一口菜。
甚至习惯了在夜晚,听着那轻微的门响,感受她如约而至的气息,然后僵硬地闭上眼,假装沉睡,任由她完成那场名为“盖被子”的夜间巡视。
这种彻底的顺从,似乎取悦了她。
她看我的眼神,愈发柔软,却也愈发深邃,那里面除了浓得化不开的爱意,更添了一丝“拥有完整藏品”的满足。
她开始带我参加她圈子里的某些非正式聚会。
那是一个与我所在世界截然不同的圈子。
流光溢彩,衣香鬓影。
男男女女举止优雅,谈笑风生,眼神里却带着精明的打量和计算。
柳如烟紧紧挽着我的手,像展示一件稀世珍宝,向她的朋友们介绍:“这是小涵,我男朋友。”
那些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有好奇,有审视,有不易察觉的羡慕或嫉妒。
他们称赞我的年轻,我的“漂亮”,语气恭维,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玩味。
我像一件被摆放在展柜里的物品,接受着品评。
我感到浑身不自在,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柳如烟却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
她微笑着回应所有人的问候,手指却始终用力地扣着我的手腕,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无声地宣告:看,他是我的,只属于我。
聚会间隙,一个穿着花哨衬衫、眼神轻佻的男人端着酒杯走过来。
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许久,笑着对柳如烟说:“如烟,你这小男朋友确实招人喜欢,在哪找的?也给我介绍一个?”
柳如烟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几分,虽然弧度依旧完美,但眼底已凝起寒霜。
她将我往身后轻轻一带,用自己的身体隔开了那道令人不适的视线,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锋利:
“李少说笑了。小涵是独一无二的,全世界也找不出第二个。我可舍不得让任何人……碰他一下。”
那个被称为李少的男人讪讪地笑了笑,摸了摸鼻子,识趣地走开了。
柳如烟转过身,面对着我,抬手整理了一下我其实并不凌乱的领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甜腻:“别理那些无聊的人。姐姐会保护好你的,谁也不能打你的主意。”
她的眼神里,有一种混合着护犊和极端占有欲的光芒。
那一刻,站在这个光怪陆离的陌生环境里,被她以一种近乎防御的姿态护在身后,听着她对外人毫不掩饰的独占宣言,我心底那点扭曲的“爽”感,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是的,她是霸道的,是病态的,但她也在用她的方式,为我隔绝开所有潜在的危险和觊觎。
在这种被绝对保护和占有的双重包裹下,我感受到一种畸形的安全感。
我甚至开始下意识地配合她。
当再有目光投来时,我会微微垂下眼睫,向柳如烟靠近一小步,做出依赖的姿态。
我能感觉到她因我这个细微动作而瞬间愉悦的情绪。
她喜欢我表现出需要她,离不开她的样子。
回到家,她显得格外兴奋。
她抱着我,在我耳边不停地低语:“小涵,你看到那些人的眼神了吗?他们都在羡慕我,羡慕我拥有你。你是我的,只是我一个人的。”
我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回应,只是任由她抱着。
内心一片麻木的平静。我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强度的情感宣泄,甚至开始从中汲取一种扭曲的养分
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就在于能让她如此快乐,如此有“安全感”。
周末,她心血来潮,要给我整理衣柜。
她将我的旧衣服一件件拿出来,审视,然后大部分都被她毫不犹豫地丢进一旁的捐赠袋里。
“这些都不配我的小涵了。”她语气轻快,带着一种改造所有物的热情。
然后,她拿出她给我买的新衣服,大多是些风格成熟、价格不菲的款式,与她自己的衣品趋于一致。
她一件件在我身上比划,眼神专注而明亮。
“以后就穿这些,好不好?”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期待,“我想把我的小涵,打扮成我最喜欢的样子。”
我看着那些陌生的、带着她强烈个人审美的衣物,又看了看被她丢弃在角落、陪伴我多年的旧衣,心中掠过一丝微弱的刺痛。
那是我过去生活仅存的一点痕迹,正在被她以“爱”的名义彻底清除。
但最终,我还是点了点头。“好。”
她欣喜地凑过来,在我唇上飞快地印下一个吻,一触即分,如同蝴蝶点水。“真乖。”
那个吻很轻,却像一道烙印。
我怔在原地,唇上残留着柔软微凉的触感。
没有情欲,只有一种彻底的、被打上标记的归属感。
我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看着她兴致勃勃地将我的衣柜按照她的喜好重新填满,一种深刻的认知浮上心头:我不再仅仅是被囚禁者。
我的顺从,我的配合,甚至我从这扭曲关系中汲取那点可悲的安心感,都让我成为了她的共犯。
共同维护着这座看似甜蜜,实则冰冷的牢笼。
窗外的阳光炽烈,蝉鸣聒噪。
我却觉得房间里的空气有些凉。
我拉了拉身上那件她刚给我换上的、质地柔软却风格陌生的新T恤,布料贴着皮肤,带来一种陌生的触感。
我在逐渐变成她想要的样子,从里到外。
而那个在垃圾堆旁挣扎求生的苏涵,那个曾经还渴望正常阳光和友情的少年,正在这温柔的蚕食下,一点点消失不见。
恐惧依然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沉沦后的麻木,以及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病态的平静。
就这样吧,既然无法反抗,那就享受这被精心饲养的过程。
至少,在她构建的这个世界里,我是被极度需要和珍视的“唯一”。
这种价值感,如同毒瘾,让我在清醒地意识到危险的同时,依旧无法自拔地深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