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照，将杂役弟子居住的破败院落拉出长长的影子。
林凡拖着疲惫的身子，将最后一捆柴火堆进柴房。
他衣衫褴褛，额角还带着一丝未曾擦净的血迹，那是上午去后山砍柴时，不慎从陡坡滚落留下的伤。
“哟，这不是我们青云宗‘大名鼎鼎’的林凡，林大天才吗？”
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凡没有回头，也知道来的是谁。
王管事的外甥，王腾的狗腿子之一，张奎。
张奎带着几个跟班，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一脚踢翻了林凡刚码放整齐的柴堆。
“动作这么慢，今天的任务还想不想完成了？
完不成，这个月的淬体丹，我看你也别想了。”
林凡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淬体丹对于他们这些外门杂役而言，是宗门发放的、为数不多能辅助修炼的资源，虽然只是最低阶的丹药，却也是他能否在修炼之路上前进一丝的希望。
他资质低下，入门三年，依旧停留在淬体三重，是宗门里公认的“废物”。
资源被克扣，同门嘲讽，早己是家常便饭。
“我的份额，上个月就被你们以‘损坏药锄’为由扣光了。”
林凡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沙哑。
“哼，废物就该有废物的觉悟。”
张奎嗤笑一声，“占着宗门的资源也是浪费。
听说你三年前还是个小家族的少爷？
啧啧，家族被灭，就老老实实当个凡人不好吗？
非要赖在仙门，自取其辱！”
家族被灭……这西个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林凡的心脏。
三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家族上下除他之外无一幸免，他隐姓埋名，侥幸拜入青云宗，只望有朝一日能查明真相，报仇雪恨。
可现实却是，他连最基本的修炼都步履维艰。
他死死咬着牙，嘴唇几乎被咬出血来，却没有反驳。
反驳只会招来更多的羞辱和拳脚。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一名衣着光鲜，神色倨傲的中年男子，在一名外门执事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那执事对中年男子态度恭敬，与对待林凡时的冷漠判若两人。
“谁是林凡？”
中年男子目光扫过杂役院，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林凡心中一沉，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是。”
中年男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中的鄙夷更浓。
“我乃柳家管事，奉我家小姐之命前来。
小姐己拜入‘流云宗’内门，前程远大。
你与小姐的婚约，乃是昔日家主酒后戏言，当不得真。
此乃退婚书，你签了吧。”
他随手将一份帛书扔到林凡脚下，仿佛在丢弃一件垃圾。
退婚……柳家……那个曾与林家交好，在他年幼时定下婚约的柳家。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哄笑声和议论声。
“退婚？
哈哈哈，我就说嘛，柳仙子何等人物，怎么会看得上他这个废物！”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张奎更是笑得前仰后合，拍手称快。
林凡站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屈辱和愤怒。
他弯腰，捡起那份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退婚书。
那柳家管事似乎觉得还不够，又补充道：“小姐念在旧情，特让我带来十块下品灵石，算是给你的补偿。
拿了灵石，从此与我柳家，与小姐，再无瓜葛！
记住，**莫欺少年穷**！”
最后这句话，他说得意味深长，充满了嘲讽。
他将一个小布袋丢在林凡脚边，灵石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在此刻听来却无比刺耳。
莫欺少年穷……莫欺少年穷！
林凡猛地抬头，眼中布满了血丝，他死死盯着那管事，一字一句，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执拗：“灵石，拿走。”
“这退婚书，我接了。”
“但也请你转告柳小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今日之辱，林凡……铭记于心！”
他猛地将退婚书撕成两半，掷于地上，转身，在无数道或嘲讽、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挺首了脊梁，一步步走回自己那间破败的杂役小屋。
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所有声音。
黑暗中，林凡背靠着冰冷的木门，缓缓滑坐在地。
所有的坚强在独处时瞬间瓦解，他紧握着胸口那从小佩戴、却从未有过异状的灰色吊坠（实为先天混沌道纹的初始形态），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家族覆灭，资质低下，资源被夺，同门欺凌，如今又被当众退婚……无尽的屈辱、愤怒、不甘，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翻腾、冲撞。
他没有哭，只是身体因极致的情绪波动而剧烈颤抖着。
就在这情绪达到顶点的刹那——他胸口的那个灰色吊坠，突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