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玄铁龙床，而是泛着冷光的白色天花板，耳边是此起彼伏的脚步声与低语——“3床液体快滴完了准备给2床测血糖”。
指尖触到的是粗糙的蓝色条纹布料，低头一看，胸前别着的工牌上赫然印着“护理实习生 林昭”，照片里的姑娘眉眼青涩，分明是二十年前的自己。
“林昭！
发什么呆？
跟我去给4床做口腔护理。”
带教老师的声音将她拽回现实，手里递来的治疗盘里，弯盘、压舌板、生理盐水，每一样都陌生又刺眼。
林昭攥紧了治疗盘的边缘，指节泛白。
她分明记得，昨夜还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心腹将领与她最信任的皇妹推门而入，那杯她喝了十年的安神茶里，被掺了穿肠的鹤顶红。
皇妹笑靥如花，说“姐姐占着帝位太久了”，将领的刀划破她喉咙时，她看见窗外的宫灯，像极了此刻走廊里惨白的顶灯。
原来，她这征战半生、亲手将西分五裂的王朝捏合成一统江山的大帝，竟重生在了自己最不屑的“凡俗医官”起点。
口腔护理的过程并不顺利，4床的大爷脾气暴躁，挥开她递过去的棉签：“毛手毛脚的，会不会弄？”
带教老师连忙上前解围，低声对她说：“别慌，慢慢来。”
林昭垂眸，看着大爷手背凸起的血管，忽然想起前世在军营里，她为中了毒箭的副将处理伤口，那时她也这样稳住手，哪怕箭头带着倒钩，哪怕副将痛得浑身发抖，她的动作依旧精准得毫厘不差。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棉签，动作骤然变得稳当，压舌板的角度、生理盐水的湿度，都控制得恰到好处，连大爷都愣了愣，没再出声。
“你刚才……好像突然变熟练了。”
回治疗室的路上，带教老师疑惑地说。
林昭没答。
她的目光落在走廊公告栏的排班表上，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这个时间点，她的皇妹正在暗中联络旧部，将领正在伪造她“暴戾嗜杀”的罪证，而她信任的文臣，早己把通敌的密信送过了边境。
那时的她，被权力与信任包裹，看不见暗处的刀光剑影。
而现在，她成了林昭，一个连静脉穿刺都要练习几十次的护理实习生。
没有兵权，没有朝臣，只有一双手，一套护士服，和满脑子前世的教训。
午休时，她在楼梯间撞见了同科室的实习生苏晓。
苏晓正躲在角落哭，手里攥着被撕碎的实习手册：“我刚才给病人扎针，扎错了两次，老师说我不适合当护士……”林昭看着她，像看见前世那个因战败而自刎的年轻将领。
那时她只说了句“无能”，却没看见他盔甲下的伤。
她走过去，捡起手册的碎片，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温和：“我教你。”
她找了个空治疗盘，拿出模拟血管的模型，指尖捏着针头，动作慢得像在拆解一场战役：“进针角度15到30度，看清楚血管走形，别盯着针头，盯着你要扎进去的位置……”苏晓的眼泪渐渐止住，跟着她的动作比划。
夕阳透过窗户，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
林昭忽然觉得，这双曾经握过剑、批过奏折的手，此刻握着针头，似乎也有了不一样的重量。
前世她护的是万里江山，却没护住身边的人，也没护住自己；这一世，或许她能从护好一个病人、教好一个同伴开始，把那些错过的、做错的，一点点补回来。
晚夜班时，急诊送来一个车祸伤员，血压骤降，心率快得像要跳出来。
护士长喊：“谁来配合推抢救药？”
林昭往前一步：“我来。”
她递药的手稳得惊人，报剂量的声音清晰有力，连经验丰富的医生都看了她一眼。
忙完己是凌晨，林昭靠在走廊窗边，看着外面的微光。
她想起前世临死前的不甘，想起重生后的茫然，而现在，她终于有了一点真实的感觉。
大帝的身份早己是过眼云烟，如今的她，是护理实习生林昭，在这方寸病房里，重新学习如何守护，如何生存，如何把这一世的路，走得比前世更踏实，更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