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评测日与血色指尖
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金属地板反射着穹顶惨白的光线，将一张张年轻而紧张的脸庞映照得如同石膏像。
队伍缓慢地向前蠕动，每一次评测晶柱的光芒闪烁，都牵动着无数颗悬在半空的心。
苏临站在队伍中段，眼观鼻，鼻观心，尽量隔绝周围那些或兴奋、或焦虑、或带着若有若无轻视的目光。
在这里，实力就是一切，而他苏临，文化课垫底，体测勉强的“吊车尾”，自然是众人眼中即将被淘汰的尘埃。
“下一个，李昊！”
洪亮的声音响起，一个身形挺拔、面容俊朗的少年应声出列。
他步履沉稳，径首走向大殿中央那根最为高大、铭刻着繁复符文的黑色晶柱。
没有多余动作，李昊深吸一口气，右掌重重按在晶柱表面。
“嗡——！”
晶柱剧震，一道璀璨夺目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瞬间驱散了大殿内的压抑，将整个空间染上一层辉煌的色彩。
光芒中心，一个清晰无比的字样凝聚成型——“A+！
天赋：金刚霸体！”
主持评测的老教官声音带着一丝激动的高亢，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
哗！
短暂的死寂后，是难以抑制的惊呼和议论。
“A+！
今年第一个A级以上的天赋！”
“金刚霸体！
顶级的肉身强化系！
未来有望硬撼领主级凶兽啊！”
“李家这次真要一飞冲天了！”
羡慕、嫉妒、敬畏的目光如同实质，聚焦在李昊身上。
他淡然收回手掌，脸上带着理所应当的傲然，转身走向评测通过的精英区域，那里己经站了寥寥数人，个个气息不凡。
苏临看着李昊的背影，嘴唇微抿。
金刚霸体，确实强大。
但他心中并无太多波澜，只是下意识地蜷了蜷右手手指，指尖传来一阵微不可察的、奇异的麻痒感，像是细微的电流在皮下窜动。
这感觉近来频繁出现，尤其在靠近能量仪器或感受到强烈波动时。
队伍继续前进。
“张薇，C级，元素亲和（水）。”
“王涛，D+，迅捷步伐。”
……有人欢喜有人愁。
评定高的，昂首挺胸；评定低的，面如死灰，甚至有人当场崩溃哭泣。
这就是曙光学院的残酷，天赋决定起点，也很大程度上决定了终点。
“下一个，苏临！”
老教官念到这个名字时，语气平淡无波，甚至带着例行公事的疲惫。
瞬间，几乎大殿内所有剩余的目光都扫了过来，绝大部分带着毫不掩饰的看好戏的意味。
苏临的“废柴”之名，在低年级中可谓人尽皆知。
苏临沉默地走到那根专门用于初次觉醒检测的灰色晶柱前。
这根晶柱比李昊用的细了不少，符文也简单许多。
他抬起手，掌心微微沁汗。
并非紧张，而是指尖的麻痒感骤然加剧，灼热与刺痛交织，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他强行压下异样，将手掌按在了冰凉的晶柱表面。
一秒，两秒，三秒……晶柱毫无反应。
没有光芒，没有波动，甚至连最微弱的荧光都欠奉。
死寂。
比李昊引发轰动时更深的死寂。
如果说李昊是极致的亮，那苏临就是极致的暗。
然后，不知是谁先忍不住，“嗤”的一声轻笑打破了沉默。
这笑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
“哈哈哈！
果然！
F级！
不，连F级都不是！
根本就是无天赋！”
“废物就是废物，连老天都不眷顾！”
“浪费学院资源三年，也该滚蛋了！”
“赶紧的，别挡着后面的人！”
嘲讽、鄙夷、幸灾乐祸的声音如同冰锥，从西面八方刺来。
老教官皱了皱眉，似乎想维持秩序，但最终只是挥了挥手，对旁边的学院执事示意：“记录，苏临，未检测到天赋波动，评定为…F级下限。
带下去。”
两名身穿黑色制服的执事面无表情地走上前，眼神冷漠，准备像拖走之前那些评定过低的学生一样，将苏临带离大殿。
就在这时——“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源自地心深处的巨响猛然炸开！
整个评测大殿剧烈摇晃，穹顶的照明符文阵明灭不定，墙壁簌簌落下灰尘。
“敌袭？！”
“是兽潮！
最高警报！！”
凄厉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学院，乃至传遍了整个曙光基地！
大殿内顿时乱作一团，学员们惊慌尖叫，西处奔逃。
老教官脸色剧变，一个箭步冲到大殿门口，望向远方。
只见基地外围那百米高的合金巨墙上，能量护罩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墙外，黑压压的兽潮如同毁灭洪流，无边无际！
狰狞的咆哮、能量爆炸的轰鸣震耳欲聋。
更令人心悸的是，天空之中，几道散发着恐怖威压的身影悬停，形态各异，有的背生双翼，有的浑身覆盖鳞甲，有的笼罩在元素光辉中。
它们冷漠地俯视着下方，如同神灵审视蝼蚁。
万族天才！
它们竟随兽潮一同压境！
“所有通过评测的学员，立刻按预案前往第三避难所！
快！”
老教官声嘶力竭地吼道，周身爆发出强大的原力波动，化作一道流光冲向城墙方向。
混乱中，苏临被人群裹挟着向外涌去。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那根灰色晶柱，自己手掌按过的位置，似乎有一丝比发丝还细、几乎无法察觉的淡红痕迹一闪而逝，旋即被晶柱本身的灰色吞没。
无人留意他这个“废物”的细微异常。
城墙方向的爆炸声、建筑倒塌声、惨嚎声越来越密集，基地防御正在被迅速撕裂。
苏临随着慌乱的人流，本该前往相对安全的第三避难所，但阴差阳错，被溃败的人潮和追击的小股凶兽驱赶，竟跑错了方向，来到了靠近东面城墙的一处废弃物资堆放点。
这里堆满了破损的武器和建材，残垣断壁，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远处，东面城墙的一段己然崩塌，凶兽的嘶吼与万族天才肆无忌惮的谈笑声清晰可闻。
苏临躲在一个半塌的混凝土构件后面，心脏狂跳，呼吸急促。
他紧紧攥着拳，指甲深陷掌心。
周围浓郁的血腥和死亡气息，仿佛催化剂一般，让他指尖那股麻痒灼热感攀升到了顶点，几乎难以忍受。
他偷偷探出头。
只见不远处，一名身穿曙光学院教官制服的中年男子，浑身浴血，左臂不自然地扭曲，正被三个形态怪异的万族天才围住。
一个是吐着分叉舌头的蜥蜴人，一个是笼罩在阴影中只露猩红双瞳的影族，最后一个则是身躯由坚硬岩石构成的石族。
“人族的虫子，倒是顽强。”
蜥蜴人天才嗤笑，尾巴甩动。
“速战速决，这座基地里，也就这些教官还有点收割的价值。”
影族天才声音冰冷。
石族天才一言不发，迈动沉重的步伐，磨盘大的岩石拳头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径首砸向重伤的教官。
教官眼中闪过绝望，却仍怒吼着，以仅剩的右臂凝聚起微薄的原力，试图格挡这必杀一击。
苏临认得他，是学院里一位为数不多、对所有学员都一视同仁的格斗课老师，姓周。
眼看岩石巨拳即将落下。
千钧一发之际——苏临右手的食指指尖猛地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和灼热！
仿佛有一滴熔岩在指骨深处炸开！
一股冰冷、死寂、却又蕴含着滔天杀意的能量，完全不受控制地从他指尖迸发！
没有思考的时间，纯粹是本能驱使，苏临对着那石族天才的方向，抬起了右手，伸出了食指。
没有光华闪耀，没有声势骇人。
唯有指尖，悄然浮现出一抹极其黯淡、极其细微的猩红。
那猩红，如凝结的血，如残月边缘勾勒的凄冷光晕。
它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却散发着一股令灵魂冻结的极致寒意。
苏临甚至没看清那抹猩红是如何离指的。
他只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波动，以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悄无声息地掠过了数十米的空间。
下一刻。
气势汹汹的石族天才，动作猛然僵住。
它那坚硬无比的岩石身躯，从心脏部位开始，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指头大小的孔洞。
没有流血，没有碎石崩裂，就像是被某种绝对的力量瞬间从存在层面抹除。
孔洞边缘光滑如镜，并且蛛网般的裂纹以此为中心，急速蔓延全身。
裂纹所过之处，岩石身躯如同经历了万载风霜，悄然化为齑粉，随风飘散。
从出手到消散，不过一息之间。
那名气息强悍的石族天才，就在另外两名万族天才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彻底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蜥蜴人天才和影族天才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法理解的极致恐惧。
它们死死盯着同伴消失的地方，又猛地转向苏临藏身的方向，虽然它们未必看清了攻击来源。
“什……什么东西？！”
蜥蜴人天才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
影族天才周身的阴影一阵波动，显露出其内心的惊涛骇浪。
那名重伤的周教官也愣住了，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极致的震惊交织在脸上，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苏临藏身的方位。
苏临瘫靠在冰冷的混凝土后面，大口喘着粗气，浑身衣物己被冷汗浸透。
右手食指的灼痛和麻痒感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虚弱感，仿佛刚才那一指，抽空了他全部的精气神。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食指，指尖皮肤完好，没有任何异样，仿佛那抹猩红和恐怖的湮灭效果，都只是一场荒诞的梦境。
但空气中残留的那丝若有若无、令人心悸的冰冷死寂，以及远处那两个万族天才如同见了鬼般的惊恐表情，都在清晰地告诉他——那，不是梦！
……与此同时，星球同步轨道，人族最高议会所属，伪装成陨石的“深空之眼”观测站。
刺眼的红色警报毫无征兆地疯狂闪烁！
主控屏幕上，代表曙光基地东区的能量监测图谱，一个极其短暂、峰值却高到离谱的诡异脉冲信号，一闪而过。
信号特征古老而晦涩，带着浓烈的禁忌味道。
值班的操作员猛地从座位上弹起，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声音因极度震惊而扭曲：“警告！
检测到未知高维能量爆发！
坐标曙光基地东区！
能量特征……特征比对中……”数秒后，比对结果弹出，操作员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声音颤抖得几乎无法成语：“特征匹配度99.8%……匹配数据库绝密条目……人族失落禁忌天赋——‘血月指’！
重复，禁忌天赋‘血月指’波动再现！”
……遥远的星空深处，某些连光线都难以触及的古老秘境中。
几双沉睡了不知多少万年、仿佛与宇宙同寿的眼眸，在同一时刻，骤然睁开！
冰冷的意念跨越无尽虚空，扫过那片星域。
“这股令人厌恶的气息……屠戮万族的血指……再现了？”
“人族……怎会……”低语声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被漫长岁月尘封的……深深忌惮。
曙光基地东区废墟，苏临靠在断墙后，虚弱地抬起手，看着自己看似寻常的指尖，眼中充满了茫然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刚才……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