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刚秘书转发来的邮件，像一盆冰水浇在我头上，十分“好心”帮我解决了没有精神的问题。
星辰资本的对接人，对我们提交的报告表示了“初步满意”，但紧接着就提出，希望我们能提供“绿洲计划”的更多细节作为佐证——尤其是该计划与“藤原科技”的合作进展。
我盯着“藤原科技”这西个字，太阳穴突突首跳。
“绿洲计划”，是我们部门一个实验性项目，试图将用户情绪数据与AI算法结合。
而藤原科技，是这个项目目前唯一的、也是最不靠谱的潜在技术合作方。
我那份假报告里，为了让“用户粘性提升”这个结论看起来更有说服力，于是我大笔一挥，将我们与藤原科技的合作，从“初步接触”夸大成了“深度绑定，即将落地”，原本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说谎就是要九真一假。
but现在，谎言的反噬来了。
上午九点半，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是智子。
她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针织衫，下面是卡其色的百褶裙，看上去比平时那身不合体的职业装顺眼一些，但也仅此而己。
“佐藤君，”她捏着便签本，脸上带着不安，“藤原科技那边，刚才打电话过来，说……说他们今天的对接会议，可能要取消。”
我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可能’是什么意思？”
我压抑着我的愤怒问，“谁打来的电话？
原因呢？
说清楚。”
“是……是他们市场部的一个助理，”智子的声音越来越小，“她说……他们内部有临时的重要安排，具体是什么也没说……”一句语焉不详的“临时安排”，一个助理打来的电话。
好你个藤原科技。
这轻视的结果就是我精心构建的谎言堡垒上，凿开了一个致命的缺口。
如果星辰资本的人知道，我们连和“深度合作伙伴”的例行会议都无法保证，那我报告里的一切，都会变成笑话，我不成小丑了吗？！
一股无名火混着恐惧，首冲头顶。
“知道了。”
我压下情绪，面无表情地说。
看着智子那副想道歉又不敢的样子，我的火气更大了几分。
“出去。”
智子立刻带上门离开了。
我独自坐在桌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怎么办？
我需要立刻堵上这个漏洞。
在这个丛林里，示弱就是自取灭亡，高桥那个马鹿最会玩这一套，但我也不差！
考虑再三，半个钟头后，掐这市场部门散会的点，我打电话给我的秘书。
“佐藤君？”
她的声音带着怯意。
“帮我看看联系市场部高桥总监现在有空吗，没有我就和他说一声，我稍后打过去。”
笑话，没空我也打！
电话很快接通了。
“高桥君，”我开门见山，“是我，佐藤。
关于藤原科技，我知道他们也是你们市场部正在接触的潜在广告投放伙伴。
我这边刚刚收到消息，他们今天临时取消了和我们技术部的会议。
这很不专业，也会影响到我们对星辰资本的汇报。
我想知道，你们那边，是否也收到了类似的消息？”
电话那头，高桥隼人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嘲讽，靠，不是说声音不能传播图片吗，我就看见了他那张欠揍的笑容。
“佐藤君，你的消息很灵通嘛。”
他说，“不过，我们这边一切正常。
事实上，藤原的CEO半小时后，会亲自过来和我喝杯咖啡，聊聊下个季度的广告预算。
或许……只是你们技术部的‘绿洲计划’，在他们看来，优先级没那么高？”
高桥隼人，他不仅知道这件事，甚至是在享受我的窘境。
挂断电话，我靠在椅背上，紧咬着后槽牙，却感觉一阵无力。
掌控局势的***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被戏耍的愤怒。
高桥隼人嗅到了我这边的血腥味，现在正不紧不慢地游荡，期待着我露出更大的破绽。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喜欢落井下石是吧？
我打开电脑，并没有立刻开始工作，而是熟练地点开了藤原科技的官方网站，开始疯狂搜集这家公司的一切***息——创始人履历、融资历史、技术专利、甚至是他们CEO的社交媒体账号。
我要找到他们的弱点，找到可以用来反击的武器，同时也要找到新的证据来巩固我的说辞。
就在我沉浸在信息的海洋中时，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
又是智子。
“佐藤君，打扰一下……”她探进半个身子，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笑容，“我看您心情不好……这个，是我昨天看到的，觉得很可爱，就买来送给您……”她将那个粉色的、圆滚滚的摆件放在我面前。
“店员说这是什么……游戏周边？”
智子指着它，语气带着天真的兴奋，“你看，它叫‘食梦貘’，听说能把人的烦恼和噩梦都吃掉哦。”
我盯着这个被称为“食梦貘”的粉色怪物。
我只觉得它怪异得让人有点不舒服。
那紧闭的眼睛，那过大的鼻子，那与身体完全不成比例的卷毛组合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微妙的扭曲感。
它散发着一种甜腻香精混合的气味，更加深了我的反感。
或许现在的学生会更喜欢也说不定，真是够了。
这就是智子的品味。
廉价，幼稚，充满了对“可爱”的庸俗理解。
但我没有立刻表现出厌恶。
我需要智子继续为我工作，只要她保持这种“忠诚”和“顺从”。
一点小小的、无伤大雅的“鼓励”还是很必要的嘛。
“嗯，”我拿起它，触感冰凉得像一块墓碑。
我把它塞进最底层的抽屉，眼不见为净。
“谢谢你。”
我秘书的脸色立刻由阴转晴，而我却感到一阵恶寒。
她怎么知道我此刻正被“噩梦”缠身？
是巧合吗？
我甩了甩头，强迫自己重新聚焦注意力。
而高桥隼人那张带着嘲讽的笑脸，则在我脑海中，与那个摆件怪异的形象，缓缓重叠在了一起。
好烦啊！
于是，我决定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