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
前座的白睿宸转过头，笑容像透过窗户洒进来的晨光，“不知道你喜欢甜的还是原味，就买了原味，糖包在旁边。”
冷凌尘站在原地，一时没有动作。
这种不经意的善意让他陌生，甚至有些无所适从。
他习惯了等价交换，习惯了带着目的的接近，唯独不习惯这样纯粹的、没有缘由的好意。
“为什么？”
他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警惕。
白睿宸似乎有些讶异，随即坦然道：“昨天聊得很开心，就当是……庆祝新朋友的见面礼？”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李奶奶每天早上都在校门口附近卖豆浆，顺手的事。”
冷凌尘沉默地坐下，目光落在那个朴素的纸杯上。
热气袅袅升起，带着淡淡的豆香。
他最终没有去碰那包糖，只是掀开杯盖，小心地喝了一口。
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确实比家里厨师用高级豆浆机打出来的，多了一丝说不清的烟火气。
一整天，冷凌尘都感觉自己的注意力不受控制地飘向前座。
他注意到白睿宸听课极其认真，睫毛低垂，在笔记本上留下工整清晰的笔记；注意到他会在课间帮值日生擦黑板，动作利落；注意到他和前后桌的同学都能自然交谈，笑声干净爽朗，不像自己周围那群人带着刻意夸张的喧哗。
放学***响起，冷凌尘习惯性地拖延。
等他收拾好书包，教室里只剩下他和还在整理书本的白睿宸。
“还不走？”
冷凌尘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马上，”白睿宸抬头，晃了晃手里的英语习题册，“有道语法题没太搞懂，琢磨一下。”
冷凌尘瞥了一眼题目，是他早就能轻松解答的类型。
他本该首接离开，脚步却像钉在了原地。
“这里，”他听见自己说，手指点向习题册的一个角落，“虚拟语气的倒装结构，省略了 if。”
白睿宸凑近看了看，恍然大悟：“啊！
对哦！
谢谢你，冷凌尘。”
他眼底的感谢真诚得让冷凌尘有些不自在。
两人一起走出教学楼。
夕阳将天空染成暖橙色，初秋的风带着一丝凉意。
冷凌尘的司机照例等在老地方，黑色的轿车在夕阳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那是你家的车？”
白睿宸问，语气里只有好奇，没有羡慕或嫉妒。
“嗯。”
冷凌尘简短应道，随即像是为了掩饰什么，生硬地转移话题，“你……怎么回去？”
“我坐地铁，很方便。”
白睿宸指了指不远处的地铁口，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从书包侧袋掏出一个用透明小袋子装着的东西，递给冷凌尘，“这个给你。”
冷凌尘接过来，发现是一小包手工饼干，形状不太规则，但散发着黄油和杏仁的香气。
“我昨天试着烤的，味道应该还行。”
白睿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算是……豆浆的回礼？”
冷凌尘捏着那包还带着些许余温的饼干，看着白睿宸朝他挥挥手，步履轻快地走向地铁站。
他站在原地，首到那道身影消失在入口处，才低头看着手里的饼干。
回礼？
可他并没有给过对方什么。
这种单纯的、不求回报的给予，是他生命里稀缺的体验。
他拉开车门坐进去，司机张伯惯例地问：“少爷，首接回家还是去公司？”
冷凌尘没有立刻回答。
他拆开袋子，拿起一块饼干咬了一口。
酥脆，香甜，带着朴实的温暖，比他吃过的任何米其林点心都要特别。
“回家。”
他低声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车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心里某个冰封的角落，似乎又融化了一点点。
那天晚上，冷凌尘罕见地没有首接回自己房间。
他走到空旷的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灯火，却照不亮室内的冷清。
他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手指在“父亲”的名字上停留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
他点开班级群，找到了白睿宸的头像——一片简笔画风格的星空。
他点进对话框，输入框里的光标闪烁着，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谢你的饼干？
太刻意。
问那道题懂了没？
太无聊。
最终，他什么也没发，只是将那个星空头像的对话框，悄悄地置顶了。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地铁另一端，白睿宸也正看着手机屏幕上冷凌尘那片空白的头像，指尖轻轻敲着屏幕，最终也只是发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日记：”转学第二天。
遇到了一个看起来很孤独的人。
他其实很温柔，只是把自己藏得很深。
希望那杯豆浆和饼干，能让他感觉到一点点温暖。
“夜渐深，两扇窗户里，两个少年怀着各自微妙的心事，却都不约而同地觉得，这个秋天，似乎没有那么冷了。
某种难以言喻的温度，正悄然在两人之间流转，无声地浸润着那些不为人知的脆弱与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