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的铁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像是一声迟到的叹息。沈夜抬起头，刺眼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睛。三年了，整整一千零九十五天，他终于再次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空气里有种陌生的气味，混杂着城市特有的尘埃与尾气，却偏偏没有监狱里那种消毒水和绝望混合的味道。他深吸一口气，肺部有些刺痛，却又带着一种重生的快感。
"沈夜，恭喜你。"狱警面无表情地将一个帆布袋递给他，"这是你入狱时的私人物品。"
沈夜接过袋子，手指触碰到那块已经有些褪色的手表——父亲留下的最后一件遗物。冰凉的金属贴在掌心，像一柄淬了毒的匕首，时刻提醒着他三年前的那个雨夜。
雨很大，很大大到看不清对面的脸，只有林薇最后转身时那个决绝的背影，和雨水中逐渐模糊的身影。紧接着是父亲倒地的身影，是救护车刺耳的警报声，是法官冰冷的声音……
"沈夜，因商业欺诈、挪用公款等罪名，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三年，足以让一个商业天才变成阶下囚，足以让一个家族企业灰飞烟灭，足以让爱变成刻骨的恨。
沈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粗糙，有茧，沾染着洗不掉的污渍。指甲缝里似乎还嵌着监狱洗衣房的皂垢。他活动了一下手指，像是在感受重新掌握命运的权力。
夜色渐临，华灯初上。站在天桥上，看着脚下川流不息的车灯，沈夜忽然笑了，笑容在路灯下显得有些诡异而扭曲。
"游戏开始了，林薇。"
他摩挲着手腕上的表，这是他出狱后见到的第一件"旧物"。三年前他入狱时，这块表还在他腕上；而现在，它似乎被时间遗忘了，依旧停在父亲去世的时刻——八点十七分。
出租车在高档住宅区前停下。沈夜付钱下车，保安上下打量着他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眼神里带着明显的警惕。
"找人。"沈夜的声音平静无波，"夜枭集团。"
保安皱了皱眉，显然没听说过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公司。沈夜从帆布袋里掏出一个文件袋，抽出一份文件递过去。
"预约好的，沈夜，见顾总。"
保安接过文件，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脸色瞬间变得恭敬起来，立刻开门放行。
夜枭集团总部设在顶楼，整个楼层都被黑色玻璃覆盖，在夜色中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电梯平稳上升，镜面映出沈夜苍白而棱角分明的脸。他眼神深邃，像看不到底的潭水，平静表面下暗流汹涌。
"沈先生，请跟我来。"助理将带他到会议室，"顾总正在开会，请您稍等。"
沈夜点头坐下，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会议室里挂着几幅抽象画，墙壁是深灰色，灯光刻意调得很暗。一切都透着一种刻意营造的高端与神秘感。
五分钟后，会议室门打开，一个穿着剪裁得体西装的男人走了出来。他三十出头，面容英俊，笑容温和，眼神却锐利如鹰。
"沈先生，久等了。"顾城主动伸手，"我是顾城，夜枭集团的老板。"
沈夜站起来，与他握手，力道不重不重，却让顾城微微蹙眉。"沈夜。"
"你的商业计划书我看了，很有意思。"顾城示意助理给他倒茶，"特别是针对林氏集团的收购方案，精准致命。"
"商人嘛，总要看到利益。"沈夜接过茶杯，吹了吹漂浮的茶叶，"顾总对我似乎很了解？"
"夜枭成立之初我就关注你了。"顾城靠在椅背上，"三年前的事，我为你感到遗憾。"
"遗憾？"沈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顾总太客气了。那不是遗憾，是机会。"
顾城眼神微动，似乎没料到他会如此直白。"哦？怎么说？"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沈夜放下茶杯，"没有沈氏，才有夜枭的今天。没有我的入狱，怎会有顾总今天的成就？"
会议室里陷入一片死寂。顾城的笑容终于僵在脸上，他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穿着廉价的西装，手腕上戴着旧表，眼神却像是已经洞悉了整个商战的规则。
"你想要什么？"顾城开门见山。
"复仇。"沈夜直视着他的眼睛，"而你，需要一把刀。"
顾城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有意思。林氏最近确实不太平，他们那个新任CEO，林薇，似乎不太配合我们的合作计划。"
"那就让她无法配合。"沈夜从文件袋里抽出另一份文件，推到顾城面前，"这是她所有弱点的清单。她的软肋，她的秘密，她最害怕失去的一切。"
顾城翻看着文件，眼神越来越亮。当他看到某个名字时，猛地抬起头："你确定？"
"千真万确。"沈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而且，我知道她最致命的弱点在哪里。"
会议室里的灯光似乎更暗了。窗外，城市的天际线在夜色中闪烁，像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我们需要一个计划。"顾城将文件收好，"明天上午九点，来我办公室。"
"好。"沈夜站起身，"期待与顾总合作愉快。"
电梯再次下降，镜面映出沈夜逐渐模糊的倒影。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表，似乎在确认某个时间点。
八点十七分。
三年前的这个时刻，他接到林薇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沈夜，我们分手吧。法院见。"
紧接着就是父亲心脏病发作的消息。
电梯门打开，大堂的保安已经换了一班，看他的眼神依旧充满警惕。沈夜不在乎这些，他走出大楼，抬头望向城市的夜空。
黑暗中，只有星辰冷冷地注视着人间的一切悲欢离合。
沈夜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一个地址——城南的老旧公寓楼。出租车司机有些诧异，那片区域大多是外来务工人员的聚居地，与夜枭集团所在的奢华区域形成鲜明对比。
车子穿过半个城市，逐渐远离了高楼大厦和霓虹灯光。老旧的居民楼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格外破败，墙皮剥落，窗户大多已经破损。沈夜付钱下车，站在公寓楼下，抬头望向五楼的一个窗口，那里还亮着昏黄的灯光。
他深吸一口气，指节因为紧握而泛白。三年了，他终于可以开始行动了。
楼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垃圾的酸臭味。沈夜一步步走上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五楼502室的门有些摇晃，上面贴着各种广告传单。沈夜撕掉一张租房广告，露出里面破损的门牌号。
他没有敲门，而是从帆布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那是入狱前，林薇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钥匙我留下了，别再来找我了。"
钥匙转动，锁芯发出轻微的咔嗒声。门开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淡淡的茉莉花香，混合着灰尘和久未通风的闷味。
房间里很乱，沙发上堆着衣物，桌上放着吃剩的泡面盒。但沈夜的目光落在墙上一张被框起来的照片上——那是他和林薇的合影，背景是樱花盛开的校园，两人笑得灿烂。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玻璃表面，几乎能感受到照片上阳光的温度。
"林薇..."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房间角落里堆着一些杂物，沈夜翻看着，像是在寻找什么。终于，他在一个旧箱子里找到了几本高中时期的笔记本，里面夹着他们的约定和信件。
"等我学成归来，我们就结婚。"林薇的字迹娟秀而坚定。
"一言为定。"沈夜当时这样回复。
多么可笑的约定。在现实的洪流面前，一切誓言都轻如鸿毛。
手机突然震动，是顾城发来的短信："计划启动。你准备好接收第一份'礼物'了吗？"
沈夜将笔记本放回箱子，关上了房门。锁门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站在楼梯间，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礼物收下了。请给林小姐准备一个'惊喜'。"
发送完毕，沈夜抬起头，看向窗外。城市另一端，林氏集团的总部大楼灯火通明，像一座黄金打造的牢笼。
她就在那里，在他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的地方。三年了，他为她准备了最完美的复仇计划，每一个细节都经过精心计算，每一步都踩在她的痛处上。
复仇的快感像毒药一样在他的血管里蔓延，让他微微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而坚定的快感——游戏开始了，而他，永远是最出色的玩家。
沈夜转身下楼，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城市的夜色中。502室的灯光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