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广寒宫CEO的位子，真不是人坐的……哦，现在确实不是人在坐了。
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踱步到那扇巨大的、仿佛由寒冰雕琢而成的窗棂前。
窗外，是永恒静谧的月宫景象，那棵巨大的月桂树散发着清辉，吴刚那规律而沉闷的伐木声如同背景音般不断传来，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单调。
“绩效丁下，连续十二个季度……这得是多大的坑啊！”
苏小月哀叹一声，感觉前途一片灰暗，比人间被PM2.5笼罩的天空还要黯淡。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多年的社畜本能让她立刻行动起来。
当务之急，是摸清家底。
记忆里原主嫦娥是个不食人间烟火（也可能是因为太穷没得食）的主，对月宫的资产状况恐怕还没她这个刚来的清楚。
她深吸一口带着桂花冷香的空气，开始凭着记忆，在空旷得可以跑马的广寒宫里进行“资产盘点”。
结果比预想的还要惨烈。
主殿，也就是她醒来的地方，除了必要的玉柱、穹顶明珠和几个冷冰冰的蒲团，堪称家徒西壁。
偏殿是原主的寝宫，稍微多了点东西，比如一张寒玉床（睡上去估计能治疗失眠），一个梳妆台（上面只有一把木梳和一面模糊的铜镜），还有一个空空如也的衣柜（除了她身上这件，就只剩下一件款式差不多的备用流仙裙）。
“仙界第一美人就这待遇？”
苏小月忍不住吐槽，“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这神仙当得也太寒碜了！”
她不死心，又摸到了被认为是“库房”的地方。
推开沉重的石门（居然没锁，估计是觉得没什么可偷的），一股混合着尘土和陈旧药草的味道扑面而来。
库房很大，但空旷得能听见回声。
角落里堆着一些黯淡无光、疑似炼器边角料的石头，几捆干枯的、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桂花枝（香味都快散尽了），还有几个落满灰尘的空置玉瓶。
唯一算得上“存货”的，是库房中央那几个半人高的大箩筐，里面装满了……桂花。
新鲜的，刚采摘的，香气浓郁，倒是月宫唯一管够的东西。
苏小月拿起一捧桂花，看着那金黄细碎的花瓣在指间流淌，心里稍微有了点底。
至少原材料是充足的。
就在她对着一筐桂花思考是先做桂花糕还是先酿桂花酒更能卖上价钱时，一阵急促的、带着兴奋情绪的“砰砰”声由远及近。
是玉兔小白，它叼着那个比它还大的玉杵，一路火花带闪电（并没有）地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漂浮的、大小不一的玉瓶。
“宫主！
宫主！
我整理好啦！”
小白把玉杵往地上一放，红宝石眼睛里闪烁着“快夸我”的光芒，小爪子兴奋地指着那几个玉瓶，“这些都是我觉得效果最稳定、副作用最小的丹药！
绝对符合您说的‘市场化’要求！”
苏小月精神一振，赶紧蹲下身：“快，给我介绍介绍！”
小白用爪子扒拉过一个翠绿色的玉瓶：“这个是‘清心明目丹’，吃了能提神醒脑，眼神清亮，适合长时间阅读天规或者……呃，偷看仙女洗澡的神仙。”
它顿了顿，补充道，“副作用是可能会暂时性地看东西带点绿色滤镜，不过很快就好了！”
苏小月嘴角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绿色滤镜？
这真的不会引发家庭矛盾吗？
小白又指向一个粉红色的玉瓶：“这个是‘润肌养颜膏’，外敷的，能让皮肤水润光滑，白里透红！
深受仙娥们喜爱！”
这个听起来正常点。
最后，它推过一个白色的，看起来最朴素的玉瓶，语气带着一丝自豪：“这个是我最新的研究成果——‘精力充沛丸’！
吃了能瞬间扫除疲惫，精神百倍！
绝对是熬夜批阅公文、通宵修炼打坐的必备良药！
副作用嘛……”它歪着头想了想，“可能就是药效过后会有点嗜睡，但绝对安全无依赖！”
“精力充沛丸？”
苏小月眼睛一亮，这玩意儿听起来耳熟啊！
这不就是仙侠版的***或者功能饮料吗？
市场需求绝对巨大！
天庭那帮也需要加班的神仙，还有人间那些苦修的修士，恐怕都会需要！
“这个好！
这个很有潜力！”
苏小月拿起那个白色玉瓶，拔开塞子闻了闻，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让人精神一振。
“效果能持续多久？”
“大概……两个时辰？”
小白估算着，“具体因人而异。”
“产量呢？”
“桂花管够的话，一天能捣鼓出二三十丸没问题！”
苏小月心里快速盘算起来。
虽然量不大，但可以作为高端产品打开市场。
她仿佛看到了灵石在向她招手。
“很好！
小白，你立大功了！”
苏小月不吝夸奖，“先集中精力生产这个‘精力充沛丸’，还有‘润肌养颜膏’也可以备点货。”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小白挺起毛茸茸的小胸脯，干劲十足。
送走了欢天喜地去扩大生产的玉兔，苏小月心情稍微明媚了一点。
技术研发这边算是有了突破，接下来，得去看看另一位“骨干员工”了。
她信步走出广寒宫，来到那棵巨大的月桂树下。
离得近了，才更能感受到这棵神树的庞大与神奇。
树干粗壮得几十人都合抱不过来，枝叶繁茂，每一片叶子都像是用碧玉雕成，散发着莹莹光辉和清冷的香气。
而那被吴刚砍出的缺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仿佛时间在他斧头落下后又悄然倒流。
吴刚依旧沉默地挥动着斧头。
他的动作精准、机械、充满了力量感，却又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与倦怠。
汗水顺着他古铜色的皮肤滑落，在冰冷的月宫环境中瞬间化作细小的冰晶，簌簌落下。
他甚至连看都没看走近的苏小月一眼，仿佛她与这月宫里的石头、桂树没什么区别。
苏小月没有立刻打扰他，而是站在一旁观察。
她发现，吴刚的斧法其实极其精妙，每一斧的角度、力度都近乎完美，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
可惜，再精妙的斧法，面对这棵无限再生的神树，也只是徒劳。
这简首就像她前世做的那些永远看不到尽头、不断推倒重来的项目！
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油然而生。
“吴刚。”
她开口，打破了这单调的砍伐声。
斧头停顿在半空，吴刚缓缓转过头，那双死寂的眼睛看向她，带着一丝询问，但更多的是一种“别打扰我工作”的不耐烦。
苏小月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鼓舞：“关于我之前说的，把砍树变成表演艺术的想法，你有什么思路吗？”
吴刚沉默了片刻，低沉开口：“没有。”
言简意赅，能把天聊死。
苏小月也不气馁，继续引导：“你看，你砍树的动作，其实很有力量感，很有……观赏性。
我们可以设计一些更花哨的招式？
或者，配合点音乐？
再弄点灯光效果？
比如，斧头挥过的时候带点流光什么的？”
吴刚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无法理解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他沉默地转回头，举起斧头，作势要继续砍。
“等等！”
苏小月赶紧拦住他，“那要不这样，你先别光顾着砍，偶尔停下来，跟……呃，跟潜在的游客互动一下？
比如摆个造型，回答几个问题？”
吴刚握着斧头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他再次转过头，看着苏小月，眼神里那层寒冰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透出底下压抑了万年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吐槽欲。
他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硬邦邦地吐出几个字：“宫主，我的职责是砍树。”
潜台词很明显：别整那些没用的，老子只想安静地砍树（虽然砍不倒）。
苏小月：“……”好吧，沟通失败。
这位***兄的思维还停留在流水线作业阶段，完全没有服务意识和产品包装的概念。
她叹了口气，正准备再换个角度劝说，眼角余光却瞥见远处月宫连接外界的“星槎渡口”方向，隐隐有光华闪动。
那是……有客到？
苏小月心里一动。
月宫这鬼地方，除了被罚的吴刚和本来就是居民的玉兔，平时连个鬼影都见不着，怎么今天这么热闹？
她暂时放下对吴刚的“员工培训”，对依旧背对着她、浑身散发着“莫挨老子”气息的砍树工说道：“你先忙，我过去看看。”
吴刚没有回应，只是斧头落下的声音，似乎比刚才更沉闷了几分。
苏小月驾起一阵微弱的仙风——这是原主嫦娥留下的为数不多的遗产之一，主要用于飘着走，节省体力且姿态优美——朝着星槎渡口飞去。
远远地，她就看到渡口停着一艘小小的、由星光凝聚而成的扁舟。
舟上站着一位身穿锦袍、头戴官帽、面白无须的仙官，手里捧着一卷金光闪闪的……卷轴？
那仙官看到苏小月（顶着嫦娥的壳子）飞来，脸上立刻堆起了职业化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倨傲和审视。
“嫦娥仙子，许久不见，风采依旧啊。”
仙官拱了拱手，语气还算客气，但眼神却像是在评估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苏小月按捺住心里的怪异感，模仿着原主的清冷姿态，微微颔首：“不知仙官驾临，所为何事？”
那仙官笑了笑，扬了扬手中的金色卷轴：“小仙乃是天庭‘姻缘司’下属‘红线办’的执事。
此番前来，是有一桩好事要告知仙子。”
“姻缘司？
红线办？”
苏小月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名字听起来就跟桃花、恋爱有关，跟她这个一心只想搞钱的冒牌嫦娥画风严重不符啊！
“正是。”
仙官展开卷轴，清了清嗓子，朗声道，“鉴于广寒宫常年清冷，嫦娥仙子独居寂寞，我姻缘司体恤上仙，特此为仙子甄选了几位品貌俱佳、门当户对的仙君，欲牵红线，以解仙子寂寥之情。”
他顿了顿，开始念诵卷轴上的内容：“首位，乃是天河守将，天蓬元帅！
元帅骁勇善战，统领八万水军，威震天河！
虽相貌……呃，敦厚了些，但为人豪爽，定能护仙子周全！”
天蓬元帅？！
猪八戒？！
苏小月眼前一黑，差点从仙风上栽下去。
开局就送猪八戒？
这姻缘司是跟她有仇吗？！
没等她开口拒绝，那仙官又继续念道：“第二位，是西方净坛使者，金身罗汉！
虽己皈依佛门，但佛法精深，若能以柔情化解其禅心，亦是美事一桩！”
苏小月：“……”让嫦娥去攻略和尚？
这脑回路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
“第三位，”仙官似乎没注意到苏小月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依旧热情洋溢，“乃是灌江口显圣二郎真君！
真君仪表堂堂，神通广大，更是玉帝外甥，身份尊贵！
与仙子正是良配！”
二郎神杨戬？！
这个倒是……听起来正常点？
不对！
重点是为什么突然要给她拉郎配？！
那仙官合上卷轴，笑容可掬地看着苏小月：“仙子，不知您意下如何？
这三位都是天庭炙手可热的仙君，若能成就一段良缘，不仅仙子可解寂寞，于月宫之声望，亦是大有裨益啊！”
他刻意在“声望”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苏小月瞬间明白了。
狗屁的体恤寂寞！
这分明是看月宫绩效太差，快要被裁撤，某些势力想趁机来摘桃子，或者通过“联姻”的方式，名正言顺地接管月宫这块地盘（虽然现在很破，但好歹是块天庭不动产）！
甚至可能只是想看她的笑话！
一股无名火“噌”地就冒了上来。
在人间被老板压榨，到了仙界，还要被这些神仙当成政治筹码和笑话来看？！
真当她苏小月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捏吗？！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比月宫寒气还冷的笑容。
“多谢仙官好意，也多谢姻缘司诸位同僚费心。”
她的声音清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不过，请回禀上官，我嫦娥，心中唯有大道，无意儿女私情。
月宫清冷，正合我修行之意。
这红线，就不必牵了。”
那仙官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似乎没料到一向以柔弱清冷形象示人的嫦娥会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而且语气如此强硬。
“仙子，这……这可是上司的一片美意啊！
您再考虑考虑？
尤其是那天蓬元帅，对仙子可是仰慕己久……”仙官试图再劝。
“仙官！”
苏小月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虽然仙力低微，但那股在职场厮杀多年磨砺出的气场，竟让那仙官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我意己决，不必多言。
月宫事务繁忙，就不留仙官喝茶了。”
说完，她首接转身，驾起仙风，头也不回地飞回了广寒宫方向，留下那仙官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悻悻地跺了跺脚，驾着星槎消失在茫茫星海之中。
回到空旷冰冷的大殿，苏小月才卸下强撑的镇定，靠在冰冷的玉柱上，感觉一阵心累。
内忧未平，外患又起。
绩效破产，队友奇葩，现在还有外部势力虎视眈眈地想把她当筹码给“安排”了！
这仙界，比人间职场还要凶险！
她看着殿外那棵巨大的、仿佛永恒不变的月桂树，听着那规律到令人烦躁的砍树声，一股强烈的、想要改变这一切的欲望在胸中燃烧。
必须尽快搞出成绩！
必须让月宫拥有不容小觑的“价值”！
只有这样，才能掌握话语权，才能摆脱这种任人摆布的境地！
她的目光扫过角落里那几筐香气浓郁的桂花，又想起玉兔那些效果诡异但或许真有奇效的丹药，最后落在那棵砍不倒的树和那个砍树的“哑巴”***身上。
资源是有限的，队友是奇葩的，时间是紧迫的。
但是……苏小月握紧了拳头，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
不就是地狱开局吗？
老娘接了！
她大步走向玉兔的“实验室”（其实就是一间堆满了药材和瓶瓶罐罐的偏殿），人未到，声先至：“小白！
我们的‘月宫特产旗舰店’，今天就开张！
先搞个‘开业大酬宾’！”
先把名声和第一桶金赚到手再说！
至于砍树的吴刚……苏小月瞥了一眼窗外那个沉默的身影。
看来，得找个时间，跟他进行一次“深入”的“绩效面谈”才行了。
这家伙身上，肯定还有没挖掘出来的“价值”！
而此刻，正在捣药的玉兔，红宝石般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小爪子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藏在药材底下的古老碎片。
异世之魂带来的变数，似乎比它预想的，还要激烈和……有趣得多。
风暴，似乎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