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天晚上他翻来覆去想了半宿，怀表的 “叹息” 和石凳上的温暖画面总在脑子里转 —— 他得弄清楚这怀表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而修好它或许是第一步。
老城区修钟表的铺子不多，他想起爷爷生前提过，巷尾有间 “清和古籍修复室”，店主不仅会修古籍，还懂些老物件的保养，尤其擅长处理银器氧化的问题。
吃过早饭，林砚把怀表放进帆布包，锁了 “拾光集” 的门。
初秋的太阳不烈，照在青石板路上泛着浅淡的光，巷子里的桂花树刚冒花苞，风里飘着若有若无的甜香。
修复室在巷子尽头，是间老房子改造的，木门上挂着块木牌，刻着 “清和古籍修复室” 六个小楷，字是烫金的，有些地方磨得发亮，看得出有些年头了。
林砚推开门时，听见里面传来轻微的 “沙沙” 声 —— 像是软毛刷扫过纸张的声音。
屋里没开灯，靠北的窗敞开着，天光漫进来，落在一张宽大的木工作台上。
工作台后坐着个女人，穿件米白色的亚麻衬衫，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
她正低着头，手里捏着支细毛笔，专注地给一本线装书补页，连有人进来都没察觉。
“您好？”
林砚放轻脚步走过去，怕打扰到她。
女人这才抬起头，眼睛很亮，像浸在水里的墨珠，说话声音也温温的：“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想修个东西。”
林砚把帆布包里的怀表拿出来，轻轻放在工作台上，“是块老怀表，表盘裂了，表链也断了，还想清理下内侧的刻痕。
我爷爷以前说，您这里能修老物件。”
女人的目光落在怀表上，指尖先碰了碰表壳，动作很轻，像是怕碰坏了。
“我叫苏清和，这是我的工作室。”
她自我介绍完，从抽屉里拿出副细框眼镜戴上，又取来放大镜，“这怀表是银质的，氧化得厉害，表盘裂纹得小心补，表链可能需要重新接扣 —— 你方便说下它的来历吗？
老物件修的时候，知道点背景能更小心。”
林砚想起王大叔说的 “收废品来的”，又想起那句 “找女儿”，犹豫了下还是照实说：“前几天在旧物市场收的，摊主说是废品堆里捡的，具体来历我也不清楚。
只是觉得它…… 有点特别。”
苏清和 “嗯” 了声，没多问，拿起怀表翻到内侧，对着天光看刻痕。
林砚站在旁边，注意到她指尖有层薄茧，应该是常年握毛笔、修古籍磨出来的。
工作台的一角堆着几本线装书，最上面那本摊开着，蓝布封面己经泛旧，纸页黄得像琥珀，封面上画着些奇怪的符号 —— 不是常见的篆体，倒像是某种图案，弯弯曲曲的，像缠绕的藤蔓。
“这是您在修的古籍？”
林砚忍不住问了句。
苏清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伸手把古籍往旁边挪了挪，避免碰到怀表：“是本清代的家族谱，上面有些符号没人能看懂，我试着修复的时候尽量不破坏它们。
这书有点‘认生’，之前有次我不小心把金属工具放旁边，它居然有点发热，后来我就不敢让硬物靠近它了。”
她说着话，手里的怀表刚巧靠近那本古籍 —— 距离大概只有两指宽，林砚突然看见怀表壳上的锈迹似乎亮了下，紧接着苏清和 “呀” 了一声，赶紧把怀表拿开。
“怎么了？”
林砚连忙问。
“它发热了。”
苏清和把怀表放在掌心，眉头微蹙，“刚才离古籍近的时候，表壳突然变烫，像是揣在怀里捂了很久的温度。
而且……” 她指了指那本清代古籍，“你看，书页上的符号好像也亮了下，就一瞬间。”
林砚凑过去看，古籍上的符号还是原来的样子，没什么变化，可苏清和的表情不像是骗人。
他接过怀表，指尖碰到表壳时，确实还能感觉到残留的温度 —— 比昨天夜里他听到 “叹息” 时的温度更明显，像是有团小小的暖火裹在里面。
“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苏清和把眼镜摘下来，揉了揉眉心，“我修过不少老物件，古籍也碰过很多，从没见过两件东西靠近会发热的。
你这怀表，说不定真的不一般。”
林砚捏着怀表，心里的疑惑更重了：怀表的 “苏” 字刻痕，苏清和的 “清和”，还有这本会 “认生” 的古籍…… 这些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他想再问问古籍的事，又觉得唐突，毕竟才刚认识。
“怀表我尽量修，三天后来取可以吗？”
苏清和把怀表放进一个锦盒里，“我会先清理锈迹，再补表盘裂纹，表链也会找匹配的银扣接上。
刻痕我不碰，尽量保留原样。”
“好，麻烦您了。”
林砚点点头，又忍不住多看了那本古籍一眼，“对了，您说这古籍上的符号没人能看懂？”
苏清和笑了笑，眼神里带着点无奈：“我查过不少资料，也问过懂古文字的老师，都没见过这种符号。
我爷爷以前说，这是我们家族传下来的书，让我好好守着，说不定以后会有人能看懂。”
林砚没再多问，付了定金就离开了修复室。
走在青石板路上，他把怀表的锦盒揣在怀里，能感觉到残留的温度慢慢散去。
风又吹过桂花树，甜香裹着老城区的烟火气飘过来，可他心里却静不下来 —— 苏清和、古籍、发热的怀表，还有那个没说出口的 “苏” 字，像一团缠在一起的线，等着他慢慢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