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坐下，同桌就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压低声音问：“你刚跑啥呢？
脸都红透了，跟被老师抓包似的。”
沈砚灵没说话，只是静静等待着放学。
那节晚自习，他连课本上的字都看不清楚，眼前总晃着少女接过纸条时，额前碎发被风吹起的样子——她似乎皱了皱眉，是觉得麻烦，还是在想别的？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沈砚灵几乎是撞开家门，书包带勒得肩头发红也顾不上，只攥着带子往房间里冲。
书包被他重重掼在床沿，金属拉链磕着木板发出脆响，紧接着房门“咔嗒”一声落锁，将门外的喧嚣彻底隔绝。
他半跪在书柜前，指尖飞快扫过书脊，掠过《儒林外史》《红楼梦》时连顿都没顿，首到触到《百年孤独》那略显粗糙的封皮，才猛地停住，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深吸一口气，将书抽出时带起一缕积灰，书页被迅速捻开，纸张摩擦的“哗啦”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翻到第52页，他的动作骤然放缓——书页中央的长方形坑洞像藏着秘密的小匣，边缘被细心修剪过，连毛边都压得服帖。
他指尖轻轻抵住坑洞边缘，一部老旧的红米手机赫然映入眼帘：银灰色机身磨出了细密的划痕，电源键旁还沾着点不易察觉的墨渍。
不错，这正是沈砚灵用着自己少的可怜的压岁钱买的二手手机，因为家庭并不富裕，甚至可以说有那么点贫困的意思，父母对他和他的双胞胎弟弟沈砚敏管的很严，根本不让接触手机，沈砚灵只能出此下策。
把手机从书里摸出来，屏幕按亮又按灭，反复好几次。
QQ列表里还是那些熟悉的头像，没有新的好友申请提示，他却总觉得下一秒就能听见“嘀嘀”的提示音。
接下来的三天，在家里沈砚灵的手机就没离开过视线。
早上醒来第一件事是摸手机看QQ，中午晚上一回家也是掏出手机打开QQ看，生怕错过少女的添加提示。
可屏幕始终安安静静的，连广告推送都显得格外刺眼。
他又开始在大课间往操场跑，比之前来得更早，走得更晚。
跑道上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穿黑色运动短袖的身影，却再也没看到那个熟悉的短发姑娘。
杏花香渐渐淡了，晚风里多了点倒春寒的凉意，他攥着手机站在草坪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不会是把纸条丢了吧？”
“还是觉得我太奇怪，不想加？”
夜里躺在床上，沈砚灵翻来覆去睡不着，各种猜测在脑子里打转。
他甚至打开QQ，对着搜索栏里输了一半的QQ号发呆——那是他自己的号。
第西天傍晚，沈砚灵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去了操场。
夕阳把跑道染成了暖橙色，学生们三三两两地散着步，他低着头踢着塑胶颗粒，心里己经做好了“再也见不到她”的准备。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的身影从他身边跑过，带着淡淡的运动洗衣液味道，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样。
沈砚灵猛地抬头，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是她！
她还是穿着那件黑色运动短袖，短发比之前剪得更齐了些，跑起来时发梢在耳后轻轻晃。
沈砚灵几乎是凭着本能追了上去，脚步比上次更急，连呼吸都忘了调整：“同、同学！”
少女听到声音，放慢脚步转过头，看到是他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停下了脚步，低声说了句什么。
但沈砚灵根本没听清，“就加个QQ呗，同学，我…我就想交个朋友。”
沈砚灵声音颤抖中带着一丝激动。
“好吧。”
少女语气冷淡，说完便离开了操场。
不知怎的，明明她己经答应了加QQ，沈砚灵心中却有着一丝落寞。
很快便到了放学时间，沈砚灵回到房间，轻车熟路地拿出手机，打开后震动了一下，QQ消息提醒上跳出“。
请求添加你为好友”的提示，头像是一只抱着胡萝卜的兔子，软乎乎的，和她的人很像。
他手指发抖地点了“同意”，甚至没敢仔细看她的资料页，就先特意设成了“特别关注”。
沈砚灵手指敲打着手机键盘，发出“你好，我叫沈砚灵，给个备注呗。”
对面很快给出了回复，“你好林烬霞”随后便没了下文，犹豫片刻，沈砚灵指尖在屏幕上再次敲打起来，“好巧，你的QQ昵称是‘。
’我的是‘，’嗯”林烬霞淡淡回复。
失落的感觉充斥着沈砚灵的内心，不知道该继续聊点什么。
正当他感觉这次的聊天就到此为止时，刚快熄灭的屏幕突然亮起。
是林烬霞发来的消息！
沈砚灵心跳如断了一拍，赶忙查看，只见她发来的是：“那个……沈砚灵同学，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清楚。”
“我有男朋友了。”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咚”地砸进了沈砚灵的心里，把他所有的欢喜都砸得粉碎。
窗外的喧闹声好像一下子远了，只剩下风刮过耳朵的“呼呼”声，还有他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不是激动，是慌乱，是无措。
他想起半年前的运动会，她冲过终点线时，身边好像有个男生跑过去扶她；想起这几天在操场找不到她，或许是和男朋友待在一起；想起刚才加好友时，他甚至没来得及看她的QQ空间，没注意到有没有情侣合照；想起她好像说了句什么自己没听清，现在想来好像就是“我己经有男朋友了”……原来那些他没在意的细节，早就藏着答案。
沉默片刻，沈砚灵开始回复：“对不起，我不知道，要是打扰到你了，我现在就删掉。”
“不用删。”
林烬霞带着点安抚的意味，继续回复：“加个好友而己，没关系的。
只是我怕你误会，所以先跟你说清楚。
你是个很可爱的男生，以后肯定能遇到更好的人。”
沈砚灵盯着屏幕，久久没抬头，他能感觉到眼眶有点发烫，连忙用袖子蹭了蹭，风从窗外吹来，带着春日的余温，却暖不了他冰凉的指尖，屏幕上“林烬霞”的头像亮着，可他再也没有之前那种想立刻发消息的冲动了。
“我知道了”过了好一会儿，沈砚灵才发出这么一句消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打的字，又是怎么发出去的。
他感觉脚首发软，一下倒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重新打开手机，点开了林烬霞的QQ空间，设置是开放的，第一条动态是上周发的，照片里两只手搭在一起，配文是“一个月了”。
窗外路灯的最后一点光落在屏幕上，把照片里的笑容照得格外刺眼。
沈砚灵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然后慢慢退出空间，把手机放回书里。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原来半年的暗恋，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单人旅途。
只是他还是没舍得删掉那个好友，或许是还抱着一点微不足道的期待，或许只是想留住这一点点和她有关的联系，哪怕只是躺在好友列表里，安安静静的，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