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血玉缠上我时，我才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它予我泼天富贵，却需人命来填。十年间，
我成了它最完美的代言人，用财富编织罗网，引诱无数贪婪者飞蛾扑火。
直到我把目标锁定在探险协会会长龙戈身上。当他枯骨般的手抓住血玉，
狞笑说“它是我的了”时，我也笑了。“不，”我轻声纠正，“是您，
终于成了它最后的祭品。”血玉红光暴涨，将他吞噬。我看着那终于餍足、渐趋灰暗的玉石，
长舒一口气。自由了。可下一秒，灰烬中传来龙戈扭曲的笑声：“傻孩子，
你以为饲玉……就不用被献祭了吗？”墓室里的空气沉滞得如同凝固的油脂，
带着千年尘土、腐朽木料和一种若有若无的奇异腥甜气味。
手电的光柱在绝对的黑暗中劈开一道狭小的通道，光线边缘模糊，
仿佛被周遭粘稠的黑暗吞噬。陈深跟在队伍的末尾，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撞击胸腔的声音，
咚，咚，咚，快得像是要挣脱束缚。不是因为这座西周诸侯墓的阴森诡谲，
而是因为他贴身口袋里那块东西——婴儿拳头大小，通体暗红，触手先是温润，
随即一股阴寒便如跗骨之蛆般渗入骨髓的血玉。它正在苏醒，或者说，正在“饥饿”。
一股细微但清晰的悸动，正透过衣物和皮肤，顺着血脉经络，一下下敲打着他的神经末梢。
十年了，这感觉他太熟悉了，熟悉到每一次都能让他胃部痉挛，四肢冰凉。一切的起点，
也是在一座类似这般死寂的古墓里。那时的陈深，
还是个满怀热血、相信努力就能改变命运的年轻探险家，
靠着接一些边缘的考古活儿和倒卖些小件古董勉强度日。在一次勘探废弃野墓的行动中，
他在一个不起眼的、布满苔藓的壁龛里，发现了这块被尘土半掩的血玉。它当时黯淡无光，
像一块普通的红色石头，但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让他鬼使神差地将其捡起，揣进了口袋。
命运的转折，从他踏出古墓的那一刻就开始了。先是拖欠了半年的稿费突然到账，
数额远超预期。接着是一场几乎必输的官司，对方关键证人临阵反水，他不仅无罪脱身，
还获得了一笔意外赔偿。走在路上能捡到成沓的现金，随意购买的彩票能中不大不小的奖项，
甚至连他多年前无心投资的一个小项目，也突然被巨头收购，回报率惊人。
财富如同拥有自我意识的洪流，不由分说地将他裹挟，推上浪尖。他搬离了潮湿的地下室，
住进了可以俯瞰半个城市江景的顶层公寓，车库里停着以前只在杂志上见过的跑车，
手腕上随意一块腕表的价值，就足以买下他曾经梦想的一切。
他沉醉在这种挥金如土的快感中，试图用物质的极大丰富，
来填补内心深处那隐隐滋生的、最初被狂喜掩盖的不安。他告诉自己，这是时来运转，
是他应得的。直到三个月后的那个深夜。冰冷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来，
那块暗红色的玉石静静躺在陈深掌心，在窗外透进来的稀薄月光下，
泛着一种不祥的、仿佛内里有什么东西在缓慢流动的光泽。
陈深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柜上，像是放置一件易碎的珍宝，又像是远离什么剧毒之物。
他躺倒在柔软的天鹅绒床垫上，身体疲惫，精神却因为骤然暴富的冲击而有些亢奋。
这三个月发生的一切，如同最荒诞的美梦，他紧紧攥着被角，生怕一觉醒来，
自己又回到那个潮湿破旧的地下室。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昂贵的防弹玻璃，
在房间里投下模糊的光影。陈深翻了个身，面朝那块在昏暗中依旧隐约可见轮廓的血玉，
心中那份隐隐的不安，在这寂静的深夜被放大了。它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能带来如此不可思议的财富？这财富……真的毫无代价吗？思绪如同乱麻，
不知不觉间，他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源自生命本源的恐怖感觉，
将他从睡梦中狠狠拽出！不是疼痛，是剥离。是抽空。
仿佛他整个人被扔进了高速旋转的离心机，所有的力气、精神、甚至思考的能力，
都在一瞬间被甩得干干净净。又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探入他的体内，
攥住了某种比心脏更核心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缓慢而坚定地往外拉扯。
极致的虚弱感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他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视线急速变得模糊，房间里的光影扭曲成怪诞的色块，耳边是尖锐的、持续的鸣响，
隔绝了外界一切声音。恐慌，如同巨蟒，缠紧了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要死了吗？是突发恶疾？还是……他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飘摇欲灭。
就在那最后的意识之光也要熄灭的刹那，
贴在他胸口皮肤上的血玉——他睡前明明放在了床头柜上，
此刻却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他身上——猛地变得滚烫！那不是温暖，是灼烧般的剧痛！
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直接摁在了他的心口。与此同时，
一个模糊、混乱、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贪婪和饥饿的意念，如同最恶毒的诅咒，
直接在他濒临崩溃的脑海深处炸响：“饿……血……生命……给我……”那声音非男非女，
非老非少，充斥着一种原始的、野蛮的渴望，直接作用于他的灵魂，让他从骨髓里感到战栗。
不！这是什么？！陈深在内心疯狂地呐喊，残存的理智让他明白了，这一切的源头，
就是这块邪门的玉！财富的代价，来了！他试图挣扎，试图将那块灼烫的玉从胸口扯下来，
但他的手指根本不听使唤，如同瘫痪。他想呼救，
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漏气声。就在这时，或许是巧合，
或许是某种邪恶的引导，他模糊的视线，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捕捉到了楼下街角的一点动静。
是那个卖宵夜的老人。老人很瘦，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正佝偻着背，
慢吞吞地收拾着他的三轮车摊子。昏黄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单落寞。
陈深偶尔晚归，会在他那里买份馄饨，老人话不多，但笑容朴实，给的份量总是很足。
血玉的意念，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瞬间变得狂暴而精准！
所有的混乱低语汇聚成一个清晰无比的指向，
带着令人作呕的垂涎：“他……新鲜的……生命力……给我……拿来……”目标，
是那个无辜的老人！“不！！！”陈深的灵魂在嘶吼。他怎么能？！为了自己活命，
去害死一个与他无冤无仇、甚至曾给过他一丝深夜温暖的老人？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简直是魔鬼的行径！抗拒的念头刚一升起，血玉的回应立刻降临。
那股抽取生命力的力量骤然加剧！不再是缓慢的剥离，而是疯狂的掠夺！
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搅成了一团，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痛苦的哀鸣。
眼前彻底一片漆黑，只有耳朵里那尖锐的鸣响和脑海中那个疯狂催促的饥饿意念。
“不去……死……” 那冰冷的意念，不带任何感情，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它不在乎他的道德，他的挣扎，它只在乎“食物”。死亡的阴影是如此的真实，
冰冷的触角已经缠绕上了他的心脏。恐惧，纯粹的、对彻底消亡的恐惧，像野草般疯长，
瞬间压倒了那刚刚萌芽的道德感。活下去！我想活下去！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尖叫。
他才刚刚尝到富贵的滋味，他还有大把的人生没有享受！他不要死在这冰冷的公寓里，
像一只无人知晓的蝼蚁！可是……用别人的命来换？那个老人布满皱纹却带着温和笑容的脸，
在他模糊的意识中一闪而过。罪恶感如同毒刺，狠狠扎进他混乱的思绪。
“不……不能……” 他试图做最后的抵抗，但身体的本能已经先于意志做出了选择。
求生的欲望，如同最凶猛的野兽，冲垮了他理智的堤坝。
他几乎是凭借着一种回光返照般的、被恐惧驱动的力量，挣扎着，翻滚着，
从床上跌落到冰冷的地板上。他像一条濒死的鱼，大口喘着气，用胳膊肘和膝盖，一点一点，
艰难地向着室内通讯器爬去。每移动一寸，都耗费着他仅存的所有力气，
都伴随着灵魂被撕裂般的痛苦。终于，他够到了那个按钮。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按了下去。
“门口……有个卖宵夜的老人……” 他的声音沙哑、扭曲，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那声音里仿佛掺杂了血玉那诡异的、带着催眠力量的低语，
“我看他好像不舒服……麻烦请他上来……我给他倒杯热水……”说完这短短一句话，
他就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在通讯器旁，只剩下胸膛剧烈起伏，
和那如同擂鼓般敲打着耳膜的心跳声。几分钟后，门铃响了。
那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陈深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扶着墙壁，颤抖着，
勉强站起身。走到门口，透过猫眼，他看到老人那张带着些许困惑和感激的脸。
打开门的一瞬间，陈深几乎不敢直视老人的眼睛。他低着头，侧过身，
用一种近乎逃跑的姿态，快速地说：“天冷……喝点暖暖身子……” 然后，
他将那杯早已准备好、放在玄关柜上的温水，几乎是塞到了老人手里。那杯水，清澈透明，
但在陈深此刻的感知里，却仿佛蕴含着世界上最黑暗的诅咒。他感觉到胸口的血玉，
在那老人接过水杯的瞬间，兴奋地悸动了一下，那灼烫感甚至更加明显。老人连声道谢，
浑浊的眼睛里带着真诚的感激。他或许以为，这只是这位看起来很有钱的年轻邻居，
一时兴起的善意。陈深几乎是立刻关上了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
他双手死死捂住耳朵，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门外可能传来的一切声音，
就能阻止那即将发生的惨剧。时间，一分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他不知道老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只是在门廊的地板上，坐了很久，很久。
直到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那致命的虚弱感，如同退潮般，缓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诡异的、精力充沛的感觉，一股微弱的暖流，正从胸口的血玉缓缓注入他的四肢百骸，
抚平了他所有的疲惫和不适，甚至带来一种病态的舒适感。但他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冲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一遍又一遍地泼在脸上，
试图洗掉那无形的肮脏感。他抬起头，
看着镜子里那个面色惨白、眼神空洞、嘴唇还在不住颤抖的人。那还是他吗？第二天清晨，
老人被发现倒在公寓楼下的绿化带里，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空水杯。
法医的诊断结果是急性心力衰竭。第二天，
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呕——”强烈的恶心感猛地涌上喉咙，他再也忍不住，
趴在洗手池边，剧烈地呕吐起来。胃里空空如也，吐出来的只有酸水和苦涩的胆汁。
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和脸上的冷水混在一起。他杀人了。他用一杯水，
一条无辜的人命，换取了自己继续呼吸的权利。镜子里的人，脸上湿漉漉的，
分不清是水还是泪，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惊恐、茫然和深不见底的自我厌恶。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刚刚递出了那杯致命的水。它们看起来干净修长，
但他却仿佛能看到上面沾满了粘稠的、洗刷不掉的鲜血。财富……这就是财富的真相吗？
他用颤抖的手，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那块血玉。它此刻温顺地躺在他的掌心，
颜色似乎比之前更加鲜艳、润泽了一些，仿佛饱饮了甘泉。陈深死死盯着它，
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恐惧，有憎恨，有绝望，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
对这邪异力量带来“生机”的、扭曲的依赖。他知道，从这一刻起，
他不再是以前的那个陈深了。他踏入了地狱，并且，再也回不了头。他尝试过反抗。
他驱车数百里，将血玉扔进了一个据说深不见底的野湖。回到家时，
它安然无恙地躺在他的枕头边，色泽似乎更鲜艳了些。他买了最强的液压钳，试图将其夹碎，
玉石纹丝不动，液压钳却差点崩裂伤到他。他把它埋进荒山的乱石堆下，三天后，
它又出现在他大衣的内侧口袋里，带着一丝嘲弄般的冰凉。他绝望地发现，自己无法摆脱。
血玉如同最恶毒的寄生虫，已经与他的生命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捆绑在了一起。
在它得到“彻底满足”之前，或者在找到下一个“更合适”的宿主之前，
他永远是它的囚徒和帮凶。十年。整整十年。
陈深不再是那个还会因为罪恶感而呕吐的年轻人。他的眼神变得沉寂，如同古井无波，
脸上习惯性地挂着温和却疏离的微笑，那是在无数次虚伪交际中淬炼出的面具。
他利用血玉带来的庞大财富，建立起一个复杂而隐秘的商业网络。他开设高端私人会所，
举办只对特定人群开放的隐秘拍卖会，投资那些游走在法律边缘的极限运动和探险项目。
他成了社交场上一个优雅而神秘的传说，一个点石成金的“财神爷”。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