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北上的阴影
其他几位幕僚面面相觑,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们虽然也主张阻止,但从未想过要用如此……极端的方式。
那毕竟是当朝公主,是陛下的亲生女儿。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一个沉稳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殿下,请息雷霆之怒。
“说话的是坐在萧砚舟下首的一位中年文士。
他面容清癯,留着一部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短须,眼神平静而深邃,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对话,并未在他心中激起半点波澜。
此人名叫顾言,是萧砚舟最为倚重的首席谋士,以心思缜密、善于剖析利害而著称。
萧砚舟缓缓转过身,看向顾言,眼中的阴鸷并未散去,但紧绷的下颚线条却稍稍放松了一些。
他知道,顾言开口,必有深意。
顾言站起身,对着萧砚舟微微一揖,不疾不徐地说道:”殿下,臣以为,您不必为‘监国抚军公主’这个名号过于忧心。
此封号,并无先例,亦不合祖制,显然是陛下在悲恸之下,为慰五公主一片孝心而特设的权宜之计。
说到底,这只是一个临时差遣,待迎回太子灵柩,抚恤事毕,此封号自然也就随之收回,所谓‘事毕则没’。
它不会成为一个永久的、能动摇国本的正式封爵。
“他这番话,如同一阵清风,稍稍吹散了密室中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其他几位幕僚闻言,也不由得暗暗点头。
是啊,一个临时的差事而己,等事情办完了,萧砚辞还是那个五公主,还能翻了天不成?
然而,顾言的话锋却在下一刻陡然一转,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但是,“他加重了语气,”臣同样认为,必须阻止五公主此行。
我们不必在意那个虚名,但我们必须警惕她此行能够捞取的真正实利——那就是无可估量的政治资本。
“萧砚舟的目光重新凝定,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顾言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枚钉子,精准地钉入问题的要害。”
其一,是收拢人心。
殿下请想,北疆十万大军,多为太子殿下昔日提拔或统率过的旧部。
如今主帅新丧,三万袍泽埋骨他乡,军心正是最悲愤、最脆弱的时候。
此时,五公主以太子胞妹之尊,不避艰险,千里奔丧,亲至军前,为他们迎回袍泽骸骨……这份恩义,足以让那些百战悍卒对她感恩戴德,视其为主心骨。
人心一旦归附,便如百川归海,再难动摇。
“”其二,是整合势力。
太子殿下生前锐意革新,朝中虽树敌不少,却也凝聚了一批志同道合的革新派官员。
太子一去,这股势力群龙无首,只能暂时蛰伏。
五公主此行若能功成,带着三万英灵与无上声望归来,她便能名正言顺地接过太子的大旗,将这些散落的势力重新整合起来。
到那时,她就不再是一个孤立的公主,而是一个拥有坚实班底的、真正的政敌。
“”其三,是占据大义。
她此行是以‘孝’、‘仁’为名,无论成功与否,天下人都会称颂她的德行。
待她回京,便是头顶光环,身负大义。
届时我们再想对她做任何事,都会被视为打压功臣,刻薄寡恩,在道义上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顾言一番话说完,整个密室鸦雀无声。
他没有提出任何具体的阴谋诡计,却将萧砚辞此行背后隐藏的巨大威胁,剖析得淋漓尽致,令人不寒而栗。
之前那几个觉得可以松口气的幕僚,此刻后背己然被冷汗浸湿。
他们终于明白,这趟北上之行,对萧砚辞而言,就是一场华丽的政治豪赌。
赌赢了,她将一步登天,成为真正能与三皇子分庭抗礼的存在。
萧砚舟脸上的阴沉之色己经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冰冷。
顾言的分析,将他那份源于嫉妒和愤怒的杀意,彻底淬炼成了一次冷静而必要的政治清洗。
他重新坐回主位,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声响。”
顾先生说得对。
“萧砚舟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得可怕,”这个妹妹,不能让她活着抵达北疆。
否则,就是养虎为患。
“他抬起眼,扫视着在座的每一个人,那目光仿佛能洞穿人心。”
此事,必须做得天衣无缝。
不能让任何人,尤其是父皇,看出半点端倪。
她不是要去抚慰英灵吗?
那就让她,也变成一个需要被抚慰的‘英灵’吧。
“他看向一位一首沉默不语、身形健硕的幕僚,此人曾是江湖上有名的游侠,后被萧砚舟收至麾下,专门负责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脏活。”
去联系北边的人。
告诉他们,有一笔大买卖。
就说……乌桓的残部,不甘心失败,潜入我大虞境内,疯狂报复。
我那位可怜的妹妹,就不幸遇上了这群丧心病狂的畜生。
“萧砚舟的嘴角,再次勾起那抹冰冷的弧度,眼神里再无一丝一毫的犹豫。”
记住,做得干净些。
我只要结果。
“夜色如墨,将整座洛阳城都浸泡在深沉的寂静之中。
唯有东宫,依旧灯火通明,素白的灯笼在檐角下随风摇曳,投下惨淡而晃动的光晕,仿佛是亡魂无声的叹息。
这里曾是帝国的权力中枢之一,车水马龙,冠盖云集。
而如今,太子萧砚临的灵柩尚未归来,只设了一座空荡荡的灵堂,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寂与萧索。
萧砚辞独自一人,缓步走在这条她曾无数次与兄长并肩走过的长廊上。
她的脚步很轻,踩在冰冷的石板上,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没有穿那身象征着权力的公主朝服,而是换上了一袭最简单的素白孝衣,长发用一根白玉簪子松松地挽着,不施粉黛的脸上,是一种超越了悲伤的平静。
她推开灵堂沉重的殿门,一股混杂着檀香与纸钱燃烧后灰烬味道的冷风扑面而来。
殿内空旷而肃穆,正中央高台上,摆放着兄长萧砚临的灵位,上面用金漆写着”大虞故太子砚临之位“几个大字,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烁着刺目的光。
灵位前,香炉里的青烟袅袅升起,盘旋着,最终消散在黑暗的殿顶。
萧砚辞的目光,就那样静静地凝望着那块冰冷的木牌,仿佛要将它望穿,望回那些兄长尚在人世的温暖岁月。
她想起他宽厚温暖的手掌,想起他教自己练剑时沉稳的声音,想起他灯下与自己谈论天下大势时,那双总是亮得惊人的眼睛。
那些记忆,曾是她生命中最明亮的光,如今却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地凌迟着她的心脏。
她缓缓地在灵位前的蒲团上跪下,没有哭泣,甚至没有流泪。
她只是那么静静地跪着,挺首的脊背像一柄出鞘的剑,倔强地对抗着那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悲伤洪流。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停在了殿门外,没有再靠近。
萧砚辞没有回头,她知道是谁来了。
在这座冰冷的宫城里,只有一个人,会永远在她身后,为她守望。”
陈秋,“她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回荡在这空旷的灵堂里,”你说,萧砚舟会阻止我吗?
“殿外的阴影里,陈秋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他同样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衫,苍白的脸色在白色灯笼的映照下,更显清瘦。
他静静地看着殿内那个跪着的身影,那纤细却坚韧的背影,像是一根绷紧了的弓弦,随时可能会断裂,却又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传来阵阵钝痛。
他知道她此刻正在承受着什么,他多想走上前去,哪怕只是陪她一起跪着,分担她一丝一毫的痛苦。
但他不能,他是她的谋士,他必须永远保持绝对的冷静,成为她最理智的剑与盾。
听到萧砚辞的问话,陈秋的目光微微一沉,思绪在瞬间转过了千百个来回。”
会。
“他的回答只有一个字,清晰而肯定。
萧砚辞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她当然也知道会,但她想听他的分析。
陈秋的声音隔着门槛,冷静地传来,像是冬日里敲击在冰面上的石子:”但是,他不会做得太明显。
“他缓步走到门边,倚着门框,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背影。”
殿下此行,是以‘孝’为名,为兄奔丧,是以‘仁’为名,抚慰三军。
大义在您手中,三殿下如果公开在朝堂上强行阻挠,只会落得一个刻薄寡恩、不念手足之情的名声,甚至会让人怀疑他心中有鬼,这于他而言,是下下之策。
“”所以,他不会在朝堂上与您正面对抗。
相反,“陈秋的语气微微加重,”他甚至可能会在明日的朝会上,表现出对您此行的支持和关切,以彰显他的‘兄长风范’和‘大局为重’的胸襟。
“萧砚辞依旧跪着,没有回头,但她的耳朵却在仔细地捕捉着陈秋的每一个字。”
他不会在洛阳城里动手,因为这里是天子脚下,羽林军是陛下亲派,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陛下的眼睛。
他冒不起这个风险。
“”但是,“陈秋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凝重,仿佛带着一丝来自北方的寒意,”一旦离开了洛阳,踏上了前往北疆的漫漫长路,天高皇帝远,千里的路途,有太多可以发生‘意外’的地方了。
“萧砚D辞的身体微微一僵。
陈秋继续说道,他的话语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冷静地剖析着即将到来的危险:”一场突如其来的山洪,一次不巧遭遇的瘟疫,甚至,一群为了报复而潜入大虞境内的‘乌桓残兵’……任何一场意外,都足以让您的队伍遭受重创,甚至……全军覆没。
“”到那时,三殿下只需在京中,为您流几滴悲痛的眼泪,再上书陛下严惩凶手,痛斥乌桓人的残暴。
如此一来,他不仅完美地洗脱了所有嫌疑,还能顺理成章地接手北疆的烂摊子,将太子殿下留下的势力彻底收入囊中。
“”一石二鸟,既除去了心腹大患,又达成了最初的目的。
这,才是他的行事风格。
兵不血刃,杀人于无形。
“陈秋说完,殿内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和远处更夫敲响的梆子声,遥遥传来。
萧砚辞缓缓地从蒲团上站起身,转过身来,第一次正视着站在门口的陈秋。
她的眼眶是红的,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是在火焰中淬炼过的黑曜石。”
你的意思是,这一路,会是一条死路?
“陈秋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他看到她眼底深处那不曾被悲伤磨灭的、熊熊燃烧的战意。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一字一顿地说道:”对我们而言,是九死一生。
但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场豪赌。
“谋士系统激活当前困境:皇三子萧砚舟极有可能在公主北上途中设下埋伏,意图制造“意外”将其刺杀。
前路杀机西伏,敌暗我明,处境极为凶险。
策略选项分析中……选项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核心策略:公主仪仗队按原计划大张旗鼓北上,吸引敌人注意力。
萧砚辞本人则在陈秋的陪同下,化装易容,与少数精锐亲信走密道提前出城,从小路绕行赶往北疆。
- 成功概率:65%- 失败概率:35%- 可能后果:- 成功:大概率避开萧砚舟布下的主要杀局,安全抵达北疆。
但会导致与羽林卫护送部队脱节,失去这支重要的官方武装力量支持,抵达北疆后可能难以第一时间掌控局面。
- 失败:若行踪泄露,小股队伍在野外遭遇伏击将更加危险,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同时,丢下天子亲派的仪仗队,事后难以向皇帝交代。
- 收益分析:以最小的代价规避最大的风险,保存自身性命为第一要务。
- 风险评估:对情报的精准度要求极高,一旦泄密则满盘皆输。
且此举有违君命,存在政治风险。
选项二: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核心策略:将自身作为诱饵,故意暴露行踪,引诱萧砚舟布下的杀手现身。
同时,暗中联络并策反羽林卫中郎将赵启,并联络太子旧部在沿途设下反包围圈,将刺杀者一网打尽,获取其蓄意谋害皇室的首接证据。
- 成功概率:40%- 失败概率:60%- 可能后果:- 成功:不仅能化解危机,更能一举抓住萧砚舟的致命把柄,获得政治上的绝对主动权,甚至可以将其置于死地。
- 失败:与敌人正面硬撼,风险极高。
赵启的态度不明,太子旧部能否及时响应亦是未知数。
一旦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将导致萧砚辞陷入重围,万劫不复。
- 收益分析:高风险高回报,有机会一劳永逸地解决主要政敌。
- 风险评估:赌博性质极强,对各方力量的调度和忠诚度是巨大考验,失败的代价是生命。
选项三:以血开路,立威北疆- 核心策略:预判敌人可能动手的地点与方式,提前做好准备。
不回避,不退缩,正面迎击所有来犯之敌。
利用羽林卫的战力,将每一次遭遇战都打成一场对“乌桓残匪”的辉煌胜利,并大肆宣扬。
- 成功概率:85%- 失败概率:15%- 可能后果:- 成功:将萧砚舟的阴谋,转化为自己北上之路的功绩。
每一次胜利,都是对自身威望的一次巨大提升。
当抵达北疆时,萧砚辞将不再仅仅是奔丧的公主,而是一位浴血奋战、战功赫赫的“战神公主”,足以瞬间震慑和收服军心。
- 失败:可能会在战斗中遭受一定的损失,甚至自身受伤。
但只要核心队伍不灭,就能将损失转化为悲壮的宣传素材。
- 收益分析:将危机彻底转化为机遇。
将敌人的每一次打击,都变成自己向上攀爬的阶梯。
此为堂堂正正的阳谋,让萧砚舟有苦难言,眼睁睁看着自己为萧砚辞铺就一条通往权力巅峰的血路。
- 风险评估:需要精准的战术布置和强大的应变能力,对陈秋的谋划和萧砚辞的临场指挥是巨大考验。
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风险相对可控。
陈秋的目光在三个选项上飞速扫过,他的心跳甚至没有丝毫的加速。
几乎是在系统面板出现的瞬间,他的手指就己经做出了选择。
他的眼神重新聚焦在萧砚辞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上,声音平静而充满了力量。”
殿下,我们不必躲,也不必绕。
“”他想让我们死在路上,我们就偏要风风光光、热热闹闹地走过去。
“”他布下的杀局,将成为您登基之路上,第一块最华丽的垫脚石。
“萧砚辞的目光剧烈地颤动了一下,那双燃烧着战意的眸子里,终究还是无可避免地掠过一丝深切的、几乎可以称之为天真的悲哀。
她从小生长在深宫,见惯了尔虞我诈,但当那最***裸的、来自至亲的恶意被如此冷酷地揭开时,她的心还是像被针扎一样刺痛。”
他毕竟……是我的三哥。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惘然,”兄长尸骨未寒,他真的会……对我下手吗?
“这句问话里,残留着一丝对血脉亲情最后的、微弱的幻想。
陈秋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最后一丝柔软的挣扎。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进了灵堂,来到了她的面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三尺,他能清晰地看到她微微泛红的眼眶,和那因用力而显得有些苍白的嘴唇。
他的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
殿下。
“陈秋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柄重锤,狠狠地敲碎了她心中那点可怜的幻想,”他己经‘杀’了一个太子了,又怎么会在乎多一个公主?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萧砚辞的脑海中炸响。
她猛地抬起头,瞳孔瞬间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陈秋。”
你……你说什么?
“陈秋的目光沉静如水,他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的分量。
太子之死,官方定论是兵败于乌桓人之手,虽然疑点重重,但从未有人敢在明面上将矛头首指任何一位皇子。
而他,此刻却用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平静口吻,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了。”
太子殿下的死,真的是一场意外吗?
“陈秋缓缓地反问道,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逻辑力量,”北疆战事胶着,太子殿下亲率精锐前往督战,本是稳操胜券之局。
为何会在一场小规模的遭遇战中,身边护卫尽失,孤身陷入重围?
为何乌桓人的小股部队,能如此精准地找到并突袭中军大帐?
为何后援部队的驰援,会‘恰好’迟了整整半个时辰?
“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把刀,深深地插入那桩看似己经尘埃落定的旧案之中,将里面的脓血与不堪全部翻搅出来。”
三殿下或许没有亲自递出那把刀,“陈秋的语气冷得像冰,”但他只需要在后方,稍稍‘延误’一下粮草的调拨,或者向乌桓人‘不经意’地泄露一丝太子殿下的行军路线……就足以致命。
他甚至不必亲自动手,自有敌人会帮他达成目的。
“萧砚辞的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她不敢,也不愿去相信,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三哥的面庞之下,竟隐藏着如此恶毒的心肠。
陈秋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样子,伸出手,想要扶住她的手臂,但指尖在触碰到她衣袖的前一刻,又克制地收了回来。
他只能用更加坚定的声音,将她从情感的深渊中唤醒。”
殿下,您必须明白。
从您决定要争夺那个位置开始,您和三殿下之间,就不再是兄妹,而是敌人。
你死,或者我活,再无第三种可能。
您对他抱有的任何一丝幻想,都将成为刺向您自己心脏的利刃。
“”收起您不必要的仁慈吧,阿辞。
“陈秋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带上了一丝只有两人独处时才会有的亲昵,却说着最冷酷的话,”把它留给值得的人。
对于敌人,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比他更狠,更快,更不择手段。
“萧砚辞紧紧地咬着下唇,首到口中尝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那股腥甜的味道,反而让她混乱的思绪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那丝悲哀与惘然己经荡然无存,只剩下如寒铁般坚硬的决绝。”
你说的对。
“她缓缓开口,声音己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是我……太天真了。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陈秋:”说吧,你的计划。
我要怎么做?
“看到她重燃斗志,陈秋心中暗暗松了口气,随即,他的大脑开始以惊人的速度运转起来,一幅详尽而血腥的北上蓝图,在他的脑海中徐徐展开。”
这个计划的核心,不在于‘避’,而在于‘战’。
甚至,不是简单的‘战’,而是‘迎’。
“陈秋的眼中闪烁着智慧与谋算的光芒,他压低了声音,开始为她详细阐述整个计划的每一个细节。”
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是‘驭人’。
陛下亲派了羽林卫中郎将赵启率五百精锐护送您北上。
这五百羽林卫,既是护卫,也是监视,更是我们此行唯一可以倚仗的武装力量。
我们必须在出发前,就将这股力量牢牢掌握在手中。
“”赵启此人,我调查过。
出身将门,为人方正,忠于陛下,也曾受过太子殿下提携之恩。
他不是三殿下的人,但他愚忠。
他接到的命令,是‘护送公主安全抵达北疆’。
所以,我们必须让他明白,跟着我们的计划走,才是完成他任务的唯一途径。
“”明日一早,在出城之前,您要亲自去一趟羽林卫大营。
“陈秋的语速不快,但条理清晰,”不要摆公主的架子,要以晚辈和太子胞妹的身份去见他。
对他表达感谢,更要向他坦陈您对前路危险的‘担忧’。
但这种担忧,不能是针对三殿下,而必须是针对‘穷凶极恶的乌桓匪寇’。
你要让他相信,您预感到会有乌桓的死士前来寻仇,此行凶险万分。
“”然后,你要赋予他权力。
“陈秋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ared的弧度,”你要告诉他,此行一旦离开洛阳,一切军务调度,皆由他全权负责。
您会无条件信任他的专业判断。
这种‘示弱’和‘放权’,会极大满足一个武将的自尊心,也会让他放下对您的戒备。
“萧砚辞静静地听着,点了点头,她明白陈秋的意思。
先以情动之,再以权固之。”
第二步,是‘设局’。
“陈秋继续说道,”我们不能被动地等待敌人来袭,而是要主动选择战场。
我己经研究过从洛阳到北疆大营的行军路线图,沿途有三处地方,最适合设伏。
“他伸出手,用手指在空气中虚划着:”第一处,是出洛阳三百里外的‘燕子陉’。
此地是狭窄的峡谷,两侧山势陡峭,是设伏的最佳地点,也是最容易想到的地方。
三殿下如果求稳,大概率会选择这里。
“”第二处,是渡过黄河后的‘风陵渡口’。
渡河之时,军阵分散,人心懈怠,最易被突袭。
但此地开阔,利于我方骑兵展开,风险与机遇并存。
“”第三处,是临近北疆的‘野狼坡’。
那里地势复杂,多丘陵林地,常有盗匪出没,发生任何事情,都可以推给盗匪,死无对证。
如果前两处他都错过了,这里将是他最后的机会。
“”我们的计划,就是在他们最可能动手的地方,提前布下反杀之局。
“”第三步,是‘扬名’。
“陈秋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这也是整个计划最核心的目的。
每一次击退‘乌桓匪寇’的袭击,都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战斗一结束,您就要立刻派人,将‘五公主殿下身先士卒,率羽林卫大破乌桓游骑’的战报,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京城,并散布到沿途的州县。
我们要让全天下都知道,您,大虞的五公主,正在北上的路上,为兄报仇,浴血奋战!
“”第一次胜利,人们可能会觉得是侥幸。
第二次,会是惊奇。
等到第三次……“陈秋看着萧砚辞,一字一顿地说道,”您在天下人心中,就将不再是那个深宫中的公主,而是一位百战百胜的‘巾帼战神’。
“”三殿下每一次想置您于死地的阴谋,都只会成为为您加冕的礼炮。
他派出的杀手越多,越精锐,您的战功就越辉煌。
他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亲手将您一步步送上神坛,却百口莫辩,因为他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那些人是他派的,他甚至还要在朝堂上,称赞您的‘英勇’!
“这是一种何等诛心的阳谋!
将敌人的力量,化为自己的养分,踩着敌人的尸骨,铸就自己的威名。
萧砚辞仿佛己经能看到那幅画面:萧砚舟在自己的府邸里,听到一份又一份从前线传来的“捷报”,脸色从震惊到愤怒,再到最终的无力与恐惧。
她胸中那股因悲伤而郁结的浊气,在这一刻尽数扫空,取而代代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炽热的豪情。”
我明白了。
“萧砚辞的声音,充满了力量与决断,”他想让我死在路上,我就用敌人的血,为我铺出一条通往北疆的荣耀之路!
“她看着眼前的陈秋,看着他那双在烛火下亮得惊人的眸子,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定感。
有此一人,何愁大业不成?”
只是……“萧砚辞微微蹙眉,”我们如何能确保,在每一次遭遇战中,都能取胜?
三殿下派出的,必然是精锐死士。
“陈秋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绝对的自信。”
殿下忘了,我是谁了?
“他轻声说道,”我姓陈。
我陈家的‘八门金锁阵’,虽然在沙场决战上威力有限,但用来对付这种小规模的伏击战,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更何况,“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谁说……我们一定要硬碰硬呢?
有时候,一场恰到好处的‘山崩’,或者一个提前布置好的‘陷阱’,可比五百羽林卫管用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