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鸣朝握着我的双手,老泪纵横。
我看着他满眼泪水,心下也有些动容。
他并不知道,他的爱子苏源,确实与我有过重逢,不过片刻之后,他便选择了出卖我,用我求财求仕。
他要是知道苏源为何而死,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我告诉他,慕容家被灭门那日,我晕倒在死尸堆中瞒过阉党,侥幸存活,隐居在郊外尼姑庵中。
近日,父亲生前好友北疆守将颜平截获了杨昊阉党与北贞可汗合谋叛乱的书信,派子颜熙冒死进京面圣却被阉党追杀,恰巧被我所救。
如今官兵正在各处搜捕颜熙,北贞动兵之日怕也很快要来临,我只得来此,求他看在昔日情分,设法把书信呈交圣上,既清理国贼,也报慕容氏灭门之仇。
我把书信递给苏鸣朝,他双手接过书信,面容凝重,翻看许久。
“此信件事关重大!”苏鸣朝收起信件,皱眉道:“若能瞒过阉党,直呈圣上,则可内惩国贼,外御强敌,国家免一大祸。若是错走一步,被阉党发现,则性命不保,甚至国破家亡,改朝换代,实是十分凶险之事。”
“小女子无知,如此便全凭叔父做主!”我泪眼婆娑,双膝跪拜。
苏鸣朝赶紧上前将我扶起,“漓烟,不必如此,你父亲与我苏家有恩,你也与苏源有指腹婚约,况且国事为重,便粉身碎骨,我也定要闯一闯这虎穴龙潭!
苏鸣朝拿了书信,换上朝服,刚要出门,又折回道:“那送来书信的颜熙此刻身在何处?”
“此刻重伤初愈,在尼姑庵的菜园中修养,侄女这就回去,将叔父入朝的好消息告诉他!”
“我派人与你同去,也好将颜熙接到府上修养。”苏鸣朝说道。
我急忙摆手,“尼姑庵素来人少,且阉党耳目遍布各处,不宜在此时兴师动众,打草惊蛇,漓烟且在庵中静待叔父的佳音!”
苏鸣朝踟蹰半晌,“如此也好,待大事有成,你我再见不迟!”
9.
夜深的时候,我只身回到了庵后的菜园,在守夜的小屋中点燃了烛光,然后趁着夜色遮掩,来到了附近的山顶。
颜熙伏在山上的林木间,手里拿着一个圆筒状的器物,不住的向下观望。
“苏鸣朝接了信件?”颜熙看我回来,急忙问道。
“是的,”我坐在他的身边,看向山脚下的黑暗,“是要力挽狂澜,还是要助纣为虐,接下来就全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颜熙起身,默然道:“漓烟,抱歉打扰了你的清修,让你再一次卷入到这么凶险的境地。”
我释然一笑,“我本以为复仇无望,是你给了我又一次机会,我应该谢谢你!”
颜熙微微摇头,长叹一声,将手中器物放在我的眼前。
“这是西洋的传教士带到南溟的,名为‘千里镜’,可以看到我们的眼睛看不到的远方,在军中做刺探消息使用。”
我学着颜熙的样子把千里镜放到眼前,果然可以看到山脚下的菜园,一蔬一叶如在近前。
视野中,我刚刚关上不久的菜园门被轻轻打开,两个探头探脑的人看到菜园茅屋里的烛光,又悄悄掩上门,一人飞奔而去。
我和颜熙对视一眼,各自都是满眼的失望。
只一炷香的时间,菜园外便嘈杂起来,大批手执钢刀和火把的人马将菜园包围。
这阵势定然不是来偷菜的。
山下的人马冲进菜园,将园中的几间草屋搜查了一番,然而并没有找到我的身影,一气之下便将草屋焚毁,留下一片冲天火光愤愤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