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水汽混着老宅特有的霉味,钻进鼻腔。
母亲上个月去世了,留给她这栋摇摇欲坠的江南老宅和一堆她从未兴趣翻看的旧物。
作为顶尖的文物修复师,她的生活被各种珍贵的古籍、书画填满,鲜少回顾过去,尤其是母亲那双总是盛满忧郁、欲言又止的眼睛,让她本能地想逃离。
包裹里是母亲少女时代的遗物。
几本纸张发脆的日记,一沓边角卷曲的黑白照片,还有一件被仔细叠放、却依旧能看出昔日华美的织金锦缎旗袍。
鬼使神差地,她抖开了那件旗袍。
幽暗的光线下,那些繁复的缠枝莲纹依旧闪烁着微弱而矜贵的光泽,袖口和领缘镶嵌的细小珍珠蒙着岁月的昏黄,却难掩其精致。
一股极淡的、混合着樟脑和某种冷冽花香的陈旧气息弥漫开来。
她从未见母亲穿过这样的衣服。
记忆里的母亲,总是穿着灰蓝的卡其布工装,沉默而疲惫。
一张泛黄的照片从旗袍里飘落。
她拾起。
照片上是一个极为年轻的男子,穿着民国时期的学生装,挺拔如松,眉眼深邃,透着一股那个时代特有的、清澈而热烈的少年意气。
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目光却锐利,仿佛能穿透纸张,首首看向镜头之外。
照片背面,用极娟秀的毛笔小楷写着一个名字:沈聿珩。
日期是:民国廿五年,夏。
沈聿珩。
这个名字像一枚细针,轻轻扎了一下她的心口,泛起一阵莫名的、尖锐的酸楚。
她确信自己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雨更大了,雷声轰鸣,老旧的窗棂被风吹得砰砰作响。
一道刺目的闪电骤然划破昏暗的客厅,瞬间照亮一切,也照亮了照片上那双灼人的眼睛。
几乎是同时,头顶那盏本就接触不良的老式吊灯滋啦几声,彻底熄灭。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惨白的电光不时狰狞地闪烁。
林晚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抓紧了手中的旗袍和照片。
那织金锦缎触手冰凉细腻,却又仿佛带着某种诡异的吸力。
又一道极其耀眼的闪电撕裂天际,伴随一声几乎要震碎耳膜的炸雷!
她感觉一股难以言喻的强大电流瞬间窜过全身,并非纯粹的疼痛,而是一种剧烈的、仿佛灵魂被硬生生抽离躯壳的恐怖剥离感!
她尖叫一声,彻底失去意识。
刺耳的耳鸣声率先回归,紧接着是各种喧嚣嘈杂的声浪——尖细的笑声、软糯的吴侬软语、节奏强烈的爵士乐、玻璃杯碰撞的脆响,还有一种浓烈到呛人的气味,混合着香水、雪茄、酒精和汗液。
林晚清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旋转的、光怪陆离的彩色灯光,天花板上垂下的巨大水晶吊灯折射出炫目光芒。
她发现自己正瘫坐在一个柔软的卡座里,周围是无数晃动的人影。
男人多穿着西装或长衫,女人则烫着时髦的卷发,穿着勾勒出身形的艳丽旗袍,涂着鲜艳的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