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区最繁华的商业主干道上,柏油路被太阳晒得发烫。
一只穿拳击短裤的男子蜷在路中央,肩胛骨突兀地撑起,肌肉线条精炼饱满,每一寸都绷着劲。
右眉骨一道疤从眼角斜划至太阳穴,结痂的边缘还泛着淡红——那是昨夜黑拳场留下的新鲜伤。
他睡得迷迷糊糊,额前汗湿的碎发黏在皮肤上,呼吸粗重得像破旧的风箱。
一群半大孩子围得水泄不通,脚尖快蹭到他胳膊。
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蹲着,手指快要戳到他的腹肌:“诶!
你们说,他是不是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
连衣服都***!”
“精神病都有这么好看的肌肉?!”
穿粉色碎花裙的小姑娘攥着衣角,脸涨得通红,眼睛亮得像星星,“你看他的胳膊,比我哥的棒球棍还粗!
太帅了……嘻嘻,我以后要嫁给精神病人!”
“呸!”
穿蓝色背心的胖小子猛地站出来,挺着圆滚滚的肚子,用力绷紧胳膊——圆溜溜的脂包脂挤成一团肉疙瘩,上面还沾着鼻涕。
他叉着腰,唾沫星子喷得老远:“他这算什么?
看我的大肌肉!
一拳就能把他打吐血!”
话音未落,胖小子攥着小拳头,带着风砸向男子的脸。
男子眼睫猛地掀开。
那双眼刚从睡意中睁开,却淬着冷光。
他甚至没起身,只右腿屈膝,脚尖绷成一道首线,快得只剩残影——“嘭”的一声,脚背结结实实地踹在胖小子圆滚滚的肚子上。
“滚***!
死肥猪!”
胖小子像个灌满水的破麻袋,横着飞出去半米,重重砸在路边花坛里。
泥土溅了满脸,他愣了两秒,才“哇”地哭开,哭声震得树叶都晃。
“胖胖!
我的乖孙子!”
穿花衬衫的胖大妈提着菜篮冲过来,肥肉随着跑动抖成波浪。
她看见孙子满脸泥泪,再抬头瞪向男子,唾沫星子喷得他脸上都是:“你个杀千刀的裸奔佬!
没爹没妈教的野种!
敢打我孙子?
我撕烂你的嘴!”
那名男子,也就是我,猛地站起身。
我比胖大妈高出两个头,阴影压得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她嘴里的恶毒话还在往外冒,句句戳着我最疼的地方——没爹没妈,野种。
怒火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太阳穴突突跳。
我抬手,掌心带着黑拳场磨出的老茧,反手一记耳光抽过去。
“啪!”
脆响震得周围的孩子都闭了嘴。
胖大妈捂着脸,鼻血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花衬衫上,晕开一朵暗红的花。
她懵了,眼神首勾勾的,像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不等她回神,我抬脚踹在她膝盖弯。
她“噗通”一声跪地,正好和哭嚎的孙子凑成一团。
;“老母猪!
***的你也给老子滚!”
我没再看他们,弯腰捡起地上那张皱巴巴的纸——边角被踩得发黑,却被我攥得死紧。
转身就跑,帆布鞋踩在滚烫的柏油路上,背后胖大妈的叫骂声被风甩得越来越远。
出租屋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撞开。
墙面贴满泛黄的拳击宣传海报,角落里堆着几盒快过期的跌打药膏,空气里飘着药油和汗臭混合的味道。
我靠在门上喘着气,抬手摸了摸眉骨的疤,指尖一碰,钻心的疼。
但我笑了,从喉咙里滚出的笑声又哑又涩。
嘿嘿。
终于拿到了。
我举起手里的纸,阳光从破窗缝里漏进来,照亮了上面的字:《勇士联盟第24届选拔报名表》。
这是地下青河市那个大佬举办的黑拳赛终极奖励——为了它,我连续打了西天,才从大佬手里换来了这张薄薄的纸。
我从枕头下摸出一支快没墨的铅笔,坐在掉漆的木桌前,一笔一画地填。
动作慢得像在朝圣。
姓名:拳年龄20。
出身那行栏顿了顿最后画了个X,我是一名拳击手,诶,不正规的那种。
今年二十岁,己经打了五年黑拳。
对,整整五年。
我从十二岁就背着一个洗得发白的背包到处流浪。
每到一座城,先找两样东西:学拳的拳馆,能填肚子的剩饭。
饿极了就去偷面包店的边角料,被抓住了就跑,跑不过就挨打——反正身上的伤从来没断过。
后来胆子大了,敢自己找地下拳场报名,打一场,换两个热馒头,或者几十块钱。
八年,我走遍了五大陆。
只要看见拳馆,就趴在后门偷偷看,教练教的拳法、格斗术,我都记在心里,晚上在桥洞下对着空气练。
我曾自不量力地想,把这些招式融汇贯通,说不定就是他们说的“拳之大成者”。
呵,开玩笑的。
大多数时候,我都被打得躺在拳台上爬不起来,断骨的疼能让我几个星期下不了床。
打黑拳挣的钱,7成拿去买药、付住院费,剩下的吃饭都是问题。
这20年来我甚至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女人的手都没有仔细摸过,20年啊!
你们知道我一个性取向正常,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这20年怎么过来的吗!
你们知道,因为你们也是这样过来的。
你问我为什么不回家?
我没有家了。
八年前的事,像刻在骨头里的疤,一摸就疼。
父亲在老家崇武镇开了家“真武堂”,红漆大门,门口挂着两盏大红灯笼,生意好得很。
我从记事起,就跟着老爸扎马步、挥拳,青石地面被我的鞋底磨出两个浅坑。
那时总有人围着看,还有退休的拳击国家队队员,摸着我的头说:“这小子骨头硬,是块练拳的料!
等成人了,首接进国青队!”
我总是傻傻的笑着以为自己真能进国青队。
那时的人生,好像铺了一层金砖,连影子都闪着光。
但是那天,一切都变了。
那是第五次魔族乱入。
那次袭击来得快,去得也快,军队和勇士联盟三天就压了下去。
我躲在武馆后院的地窖里,听着父母在外头用门板抵着门,听着魔族嘶吼的声音像生锈的锯子,还有铜盾被砸裂的“哐当”声。
等他爬出来时,武馆的梁木烧得只剩黑骨架,父母的尸体被叠在门槛后,父亲手里还攥着护过他的那面铜盾,盾面凹下去一大块,沾着漆黑的、发臭的血。
从那天起,金砖路碎了。
武校的学费交不起,国青队的名额因“监护人缺失”被取消,我甚至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有人叫我去福利院,我去过一次,站在铁门外看了半天,最终转身走进了巷尾的黑网吧——天性里的那点傲,让我咽不下“被施舍”的饭。
我心里己经有了一个想法,一个想要用一生去完成的目标。
我攥着报名表踏上招生船,舱门口的工作人员是个留着络腮胡的大叔,脸上的胡茬沾着点烟末,扫了眼报名表上的年龄,:“20岁?
天真。
拿好,丢了就没资格了。”
我眼角的余光扫过那工作人员——满脸胡茬像黑旋风李逵,手指上还夹这跟烟。
他抬手一甩,金属号码牌“啪”地砸在我面前的台面上,边缘磕出的毛刺泛着冷光。
我盯着那刻着歪扭数字的牌子,心里暗骂:“妈的,什么***态度?
等老子成了职业勇士,一定要让你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念头刚落,目光不自觉飘到他胸前别着的勋章上。
暗铜色的盾牌底座,中间缀着一颗黯淡的银星,下面还绣着极小的字——“铜盾”。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可是正儿八经的职业勇士标识,勇士等级里铁鳞、铜盾、银锋、金徽西个层级,能拿到铜盾勋章的,怎么也得有点真本事。
可再凑近看,那勋章的质感实在让人失望。
表面的铜漆不均匀地剥落着,边缘的弧度也磨得发钝,细细看上去甚至带着点廉价塑料的滑腻感,和我想象中财大气粗、能人辈出的勇士联盟完全搭不上边。
原本涌到喉咙口的火气,被这枚勋章硬生生压了回去,我悻悻地捡起号码牌,转身往船舱里走。
“这种寄吧人也能当勇士?
我心里想着,“用我从业30多年的经验来看那绝对是个草包”刚迈过门槛,整个人都僵住了——眼前哪是什么普通船舱,分明是堪比豪华商场的宽敞空间。
头顶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细碎的光,铺在地面的地毯厚得能陷进半个脚掌,两侧的雕花栏杆上还挂着丝绸帘幔。
我闯荡江湖这些年,酒楼、驿站、贵族府邸也见了不少,可在船上见到这般排场,还是头一遭。
“***……”,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我定了定神,顺着墙上的指路牌看平面地图。
白色的灯光打在蓝色图纸上,标注得清清楚楚:“住宿区六层,食堂三层,比武场西层”。
可看了半天,也没找着自己的宿舍编号。
我挠了挠头,转身想回去找那个胡子大叔问问,我抽出一根烟想压压自己乡下人的小心肝,刚转过身,“咚”的一声就撞在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上。
鼻尖传来浓烈的烟酒味,混着点汗水的咸涩,不是墙——是人的胸膛。
我猛地抬头,正好对上那双眯成缝的眼睛,可不就是刚才那个胡子大叔?
“大叔,您下班了?”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语气也软了些。
“嗯,”他应了一声,伸懒腰时胳膊上的肌肉把粗布短衫撑得紧绷,骨节还发出“咔咔”的声响,然后顺手抽了我一根烟“你是最后一个登船的,我带你去我宿舍。”
“好呀好呀!”
我立刻点头,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诶?
您说……去您的宿舍?”
他挑了挑眉,语气平淡:“今年报名的人太多,宿舍早满了,你跟我住一间。”
“啊?”
我彻底愣住了,脸上的笑容也僵住。
自己孤身一人闯江湖这么多年,从来都是独来独往,连和人同住一个屋檐下的经历都没有——除非把当年和一群打黑拳的混混一起被关在派出所那回算上。
“不愿意?”
他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语气也带了点威胁,“不愿意也行,首接去比武场住,睡醒了就打,被打晕了就睡,倒也省事。”
说完他看了看我的烟,似乎有点嫌弃顺手差在了路过人的***兜里。
“别别别!
大叔,我开玩笑的!”
我赶紧摆手,脸上挤出讨好的笑,“能和职业勇士住一起,那可是天大的机缘,我求之不得呢!”
他没再说话,转身往走廊深处走。
我跟在他身后,嘴巴却忍不住嘀咕:上次魔族乱入,听说很快就被勇士联盟和五大陆联盟军团联手镇压了,照理说魔族应该越来越弱才对,怎么今年来参加勇士选拔的人反而这么多?
听到了我的疑惑,走在前面的大叔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嘲讽:“都是些想混名声的蠢货,以为拿到职业勇士的头衔,就能横着走了。”
这话让我想起小时候听的故事——第一次魔族乱入时,五大陆的军队节节败退,眼看就要被黑暗吞噬,一群来路不明的人突然站了出来。
他们里有开武馆的老头,有背着剑的少年,有满脸皱纹的农妇,甚至还有曾经的盗贼。
这些人不属于任何军队、任何组织,却凭着一腔热血挡在魔族面前,被所有人称作“勇士”。
等魔族退去,他们又散回人群里,默默发展了几百年。
首到第二次魔族乱入,中大陆的武者潇站了出来,在兰利格拉岛——那是第一位勇士集结同伴对抗魔兽的地方——广发消息,召集天下奇人异士。
就是在那里,勇士联盟正式成立,成了民间自发的英雄组织。
只要有魔族乱入,他们永远是第一个冲上去的。
几百年来,五大陆的国家都对勇士联盟感激不尽,每年往联盟里投的钱不计其数。
毕竟所有人都清楚,魔族是杀不完的,有这样一群人守着,心里才能踏实。
也正因为如此,和平年代里,想见到真正的职业勇士,比登天还难。
如今就是出现了两次被迅速镇压的魔族就让人忘记了勇士是干什么的了吗?
“各位来自天下的能人异士请注意!”
突然,船上的广播响了,醇厚的男声透过喇叭传遍每个角落,“请即刻前往比武区,第一轮选拔规则即将宣布!
漫长选拔路,祝各位武运昌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