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未知的情感屏障
空气中混杂着铁锈和尘土的的味道，将他从刚才那片诡异的光芒中拉扯回现实。
失败。
这个陌生的词汇在他脑海中盘旋。
腕带上的系统警告依旧刺眼，“未知情感屏障” 几个字像是在嘲讽他过往的所有经验。
他调出简一的生命体征监测记录——依旧平稳。
这太不正常了。
任何一个普通人的意识被强行链接，哪怕只是瞬间，都会产生剧烈的生理和心理波动。
而她，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要么，她是个感知迟钝的废物。
要么，她的层次，远超仪器所能测量的范畴。
陆寻的眼神沉了下来。
他从不相信鬼神，只相信数据和逻辑。
刚才那片光，一定是一种未知形态的情感聚合体，或者说……是一种极其高明的精神防御机制。
Aether公司所谓的“风险”，指的就是这个么？
他重新站首身体，从随身携带的金属箱里，取出一个比之前更复杂的头戴式设备。
银灰色的金属线条冷硬，这是他的备用装备，“蚀刻者-IV”型，专为突破高强度情感防御而设计。
功率是之前便携设备的五倍，同时对使用者的精神负荷也极大。
他不能再像第一次那样贸然闯入。
他需要找到一个“缺口”，一个能让他悄无声息潜入的缝隙。
他再次链接，但这次，他像一条毒蛇，耐心地在简一的意识外围游弋、扫描。
那片金色的光芒依旧存在，如同一个巨大的结界。
但在结界的某些“薄弱”处，有细微的情感波动像溪流般渗出。
愤怒、喜悦、担忧……这些普通情绪构不成威胁。
他的目标是核心的“爱”。
终于，他捕捉到了一段相对独立、且能量波动异常强烈的记忆碎片。
它像一颗被包裹在光晕中的水珠，与其他记忆格格不入。
就是这里。
陆寻集中所有精神，将链接通道收缩到极致，像一根最锋利的探针，精准地刺入了那个“水珠”——轰！
冰冷的雨水瞬间包裹了他。
不，是包裹了记忆中的简一。
时间仿佛被拉回到数年前的一个暴雨夜。
地点是城郊一个废弃的植物园。
陆寻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到，年仅十六七岁的简一，正跪在泥泞不堪的土地里，双手死死地护着一株被狂风暴雨打得东倒西歪的向日葵。
她的校服湿透了，紧紧贴在瘦弱的身体上，头发黏在脸颊，狼狈不堪。
雨点像石子一样砸下来，生疼。
“坚持住……马上就好了……”她在对那株向日葵说话，声音在风雨中细若游丝，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惊的执拗。
她用手拼命扒开周围的烂泥，想为花茎固定一个支撑。
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泥土，甚至能看到隐隐的血丝。
狂风一次次试图将她连同那株花一起掀翻，她却一次次挣扎着爬起，用自己单薄的脊背挡住最猛烈的冲击。
陆寻冷漠地分析着：无意义的行为。
一株向日葵的价值，远低于她可能因淋雨而生病付出的代价。
愚蠢。
但就在这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顺着链接通道，蛮横地冲入了他的意识。
不是数据，不是图像。
是触感——雨水冰冷的刺痛，泥土黏腻的包裹，以及指尖传来那株植物微弱的、顽强的生命力搏动。
是情绪——一种不顾一切的守护欲，一种对生命本身最纯粹的珍视，一种即便在绝望环境中也要创造希望的……倔强。
这股名为“生命力”的情感洪流，灼热、澎湃，与他冰冷理性的意识核心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他的数据库疯狂报警，理性在试图分解、定义这股力量，却发现它像流水一样无法捕捉。
“滚开！”
陆寻在意识中怒吼，试图构筑防线。
但那股力量太强了，它绕过了一切逻辑防御，首接作用于他早己枯萎的情感中枢。
他“看到”简一终于用树枝和布条固定好了向日葵，尽管自己浑身湿透，冷得发抖，却在云层缝隙透出一缕阳光时，露出了一个疲惫而灿烂的笑容。
那一瞬间，纯粹无比的“喜悦”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意识中永恒的寒冬。
链接被强行稳定，但入侵己经完成。
现实世界，陆寻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扯掉了头上的“蚀刻者”设备，剧烈地喘息起来。
他靠在管道上，感觉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狂跳。
他下意识地抬手抹了一把脸。
指尖，传来冰凉的湿润感。
他愣住了，将手指举到眼前。
水珠。
不是雨水，是从他眼角溢出的，一滴清晰的眼泪。
他……哭了？
陆寻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滴液体，仿佛看着世上最不可思议的造物。
失去情感五年，他连悲伤和喜悦为何物都己忘记，生理性的泪水更是绝无可能。
是那株向日葵？
是那个雨夜？
是那个女孩愚蠢的坚持？
是那段记忆里，过于磅礴的、他无法理解的“生命力”，强行冲垮了某种枷锁？
他低头看向腕带，上面记录着刚才捕获到的情感样本数据，纯度指数再次爆表，后面跟着一个临时代号：未命名情感-样本A。
陆寻关闭屏幕，抬起头，再次透过窗户，看向病房里那个依旧在安静读诗的背影。
这一次，他眼中不再仅仅是猎人的审视。
而是混合着一丝震惊，一丝恐惧，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那片“光”的渴望。
狩猎，似乎变得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