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钟山蛇女寻锅盖，豆花棚里起风波自王豆花用锅盖镇住蛇妖、引出河湖后，
会泽的日子渐渐顺了——毛家村水库的水映着天光，以礼河的清波绕着田垄，
春种时能灌足水，秋收时谷穗满仓，就连金钟山的草木都比往日葱茏了三分。
王豆花的豆花棚依旧支在山麓，竹棚下的铁锅每日冒着温吞的香，
往来的挑夫、赶集的妇人、放牛的娃子，都爱歇脚舀一碗豆花，就着红油辣子，唠几句家常。
这年春末，豆花棚来了个生面孔。是个穿青布衣裳的姑娘，梳着两条粗辫子，
辫梢系着淡蓝的布条，眉眼清清秀秀，就是脸色透着点苍白。她不说话，就站在棚下，
直勾勾盯着锅里翻滚的豆花，鼻尖微微动着，像在闻那股子豆香。“姑娘，要碗豆花不？
”王豆花舀着豆花，笑着问，“刚点的，嫩得能掐出水来。”姑娘点点头，
声音细弱得像风拂草叶：“要一碗，不放辣子。”王豆花应着，盛了碗白嫩嫩的豆花，
浇上半勺清甜的米汤，推到她面前。姑娘拿起木勺，小口小口地吃，动作轻得很，
像怕惊扰了什么，可眼神却总往王豆花身旁的铁锅盖瞟——那是他后来新打的，
黑沉沉的铁面，边缘磨得发亮，盖在热锅上，冒着白汽。自那以后，姑娘每天都来。来得早，
天刚蒙蒙亮，王豆花刚挑水回来，她就站在竹棚下等着，依旧要一碗不放辣子的豆花，
依旧盯着锅盖看。王豆花心里犯嘀咕：这姑娘看着面生，不像是山下村里的人，
偏生天天来吃豆花，还总瞅着锅盖，莫不是有啥心事？这天，姑娘吃完豆花，
没像往常那样转身就走，反倒怯生生开口：“老伯伯，你那锅盖……能借我看看不？
”王豆花一愣，指了指锅上的铁盖：“这有啥好看的？就是个做饭的物件，沉得很。
”“不是这个。”姑娘摇摇头，眼神往水库的方向瞟，
“是……是当年你盖过蛇的那只杉木锅盖。
”王豆花心里“咯噔”一下——这话除了当年亲历的老辈人，年轻人都只当是传说听，
这姑娘怎么会知道？他上下打量着姑娘，见她手指细细长长，指甲盖泛着点淡青，
周身总带着股清冽的潮气，倒像刚从水边来的。“你问这个干啥？”王豆花收起笑意，
语气沉了些，“那锅盖早成了水库边的石头，镇着一方水土，动不得。
”姑娘的眼圈忽然红了，声音带了哭腔：“老伯伯，那锅盖下镇的是我五妹啊！
当年我们姐妹五个，本是山涧的水精，因旱天里想引水下山，却误了法子惊了百姓，
被你盖了五妹，我们才化作河川，守着会泽。这些年，五妹被镇在石下，日日受着水汽浸泡，
苦得很……”王豆花这才恍然——原来这姑娘是当年那四条蛇妖化的！他攥紧手里的木勺，
眉头皱起：“你们既已化作河湖护着百姓，怎的还要来寻锅盖？那锅盖镇着你五妹，
也是怕她再作乱，扰了这方安宁。”“不是作乱！”姑娘急得跺脚，青布裙角扫过地面，
竟沾起几点水珠，“五妹性子最软，当年是我们四个姐姐急着引水，才闹得动静大了。
这些年，我们姐妹四个守着河，浇田灌地，从没害过人，就是想让五妹出来，
一起守着这方水土，再也不添乱了。”王豆花沉吟着，没说话。他想起当年镇蛇时，
那被盖在锅盖下的蛇，扭动得并不凶狠，反倒透着点慌乱；又想起这几年，四条河温顺得很，
从没发过洪水，水库的水也总是清冽，滋养得会泽五谷丰登——或许，这蛇女说的是真的？
可他转念又想，当年阿婆说过，妖物的话不可全信，若是掀开锅盖，蛇女们反悔作乱，
百姓又要遭殃。左右为难间，他叹了口气：“姑娘，不是我不帮你，只是那锅盖事关重大，
我不能轻易应承。你容我想想，明日再来吧。”姑娘点点头，眼圈红红的，
转身往水库方向去了。她走得快，裙摆扫过的地方，竟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没等太阳升起，就慢慢渗进了泥土里。当晚，王豆花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的月光洒进来，
照得地上一片白，他想起白天姑娘的模样，又想起这些年河湖的温顺，心里的天平渐渐偏了。
天快亮时，他终是下了决心——明日带姑娘去水库边，看看那镇蛇的石头，若真是蛇女无害，
或许能想个法子，既不扰了安宁，又能遂了她们姐妹的心愿。可他没料到，这心思刚定，
夜里就出了乱子。后半夜，王豆花被一阵“哗啦啦”的水声惊醒。他披衣起身，推开门一看，
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竹棚外的地面竟积了浅浅一层水，水是从水库方向漫来的，
顺着山道往下淌，带着股子冷冽的潮气。而水库那边，隐隐有女子的哭声，细弱却清晰，
伴着水声，听得人心里发慌。“不好！”王豆花心里一紧，抄起墙角的扁担就往水库跑。
他知道，定是那蛇女急着救妹妹，动了水汽，若再闹下去，水漫上来，
山下的村子就要遭殃了！赶到水库边时，天色微明。
只见那青布衣裳的姑娘正跪在镇蛇的石头旁哭，她的三个姐姐也来了——一个个都穿得素净，
或青或蓝的衣裳，眉眼间和她有几分相似，只是脸色更沉，周身的水汽更重。四人围着石头，
哭声越响，水库的水就涨得越高，浪头拍打着岸边，溅起的水花竟漫到了山道上。“住手！
”王豆花大喝一声，扁担往地上一顿，“你们这是要干啥？忘了当年是怎么许诺护着百姓的？
再闹下去，水漫了村子，岂不是又要作乱！”青布姑娘猛地回头，脸上满是泪痕：“老伯伯，
我们不是要作乱，是五妹在石下喊疼，我们急疯了……”话音未落，
那镇蛇的石头忽然“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细缝。缝里渗出水来，带着股凉意，紧接着，
竟传来细微的啜泣声，像个受了委屈的小丫头。王豆花心里一软，走到石头旁，
伸手摸了摸——石头还是当年那杉木锅盖的模样，只是更坚硬了，缝隙里的水凉丝丝的，
却不刺骨，反倒带着点清甜，像山涧的泉水。“你们要是真能守着承诺，不害百姓，
只护着这方水土，我就帮你们。”王豆花盯着四个姑娘，语气郑重，“但你们得发誓，
往后和五妹一起，好好看着河湖，别再兴风作浪，若有半点差池，我就是拼了老命，
也得再把你们镇回去！”四个姑娘闻言，齐齐跪下，青布姑娘哽咽着说：“我们发誓！
若害了百姓，就让我们姐妹化作干河，永世不得复原！”话音刚落，天空忽然飘起细雨，
像当年那般，淅淅沥沥的，润得石头旁的草叶泛了绿。王豆花深吸一口气，伸出手，
轻轻按在石头的裂缝上——说来也奇，他的手刚落下，那裂缝就慢慢变大，
“嘭”的一声轻响，石头竟裂开了，里面没有蛇，只有一缕青蒙蒙的雾气，雾气散开，
化作一个穿浅绿衣裳的小姑娘，眉眼弯弯，和青布姑娘长得极像，只是更瘦小些。“姐姐！
”绿衣小姑娘扑进青布姑娘怀里，哭得抽抽搭搭，“我被压得好苦，总闻着豆花香，
却吃不着……”四个姐姐围着她，又是哭又是笑，周身的水汽渐渐淡了，脸色也红润起来。
而那裂开的石头，化作了几块平整的石板，铺在水库边，石板上竟还留着当年锅盖的纹路，
雨打在上面，溅起细碎的水花，像在笑。水库的水慢慢退了回去，刚好漫到岸边，
不涨也不落；以礼河、小江那些河川，水流也变得更平缓了，清波里映着天光，
透着股温顺的劲儿。王豆花看着姐妹五个，笑着叹了口气：“走吧，回棚里，
给你们每人盛一碗豆花，这次给你五妹多浇点米汤，补补身子。”绿衣小姑娘眼睛一亮，
拉着姐姐的手就往豆花棚跑，嘴里嚷嚷着：“要吃豆花！要吃刚点的，嫩的！”自那以后，
豆花棚更热闹了。五个姑娘时常来，不添乱，
只是帮着王豆花挑水、洗豆子——青布姑娘力气大，挑水不费劲儿；绿衣姑娘手巧，
洗豆子洗得又快又干净。她们还是爱喝豆花，不放辣子，只浇米汤，喝得香甜。
有时赶上下雨，姑娘们就坐在棚下，给王豆花讲河底的趣事——说以礼河的鱼会摆尾唱歌，
说毛家村水库的水底长着千年的水草，说她们姐妹五个夜里会沿着河岸走，
看着田里的庄稼生长，看着村里的人安睡。王豆花听着，就笑着舀豆花，
心里明白：这五条蛇如今是五个姑娘，早已不是当年作乱的妖物，
是真真切切护着会泽的河神。而那口镇过蛇的锅盖，虽裂成了石板，
却依旧守着一方水土——守着水库的静，守着河川的顺，也守着豆花棚里的那点温吞烟火，
岁岁年年，不曾离散。后来，山下的百姓知道了这事，都感念蛇女姐妹护佑，逢年过节，
就往水库边的石板上摆一碗豆花，不放辣子，只浇米汤，说那是蛇女们最爱的味道。
而王豆花的豆花棚，至今还在金钟山麓，竹棚下的铁锅冒着香，抬头能看见水库的水光，
低头能听见以礼河的水声，五个穿素衣的姑娘，偶尔还会来歇脚，舀一碗豆花，
笑谈着河川的故事。会泽城外，金钟山麓曾有间茅草屋，屋前搭着片竹棚，
棚下支着口大铁锅，锅里的豆花总冒着温吞的香。守棚的老人姓王，大伙儿都叫他王豆花，
手里的木勺磨得发亮，舀豆花的手艺传了三代——点卤要准，火候要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