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紧箍咒的逆鳞
唐僧坐在蒲团上，指尖在地面画出的六字真言正泛着冷光——那是他用刚才八戒送来的朱砂写的。
笔画里混了点猴毛灼烧后的金粉，此刻正顺着木纹往深处渗。
“唵嘛呢叭咪吽……”他低声念了一遍。
窗外的风声顿了顿，没什么异常。
这是他念了十西年的咒语。
每次出口，都能让那个毛躁的徒弟满地打滚。
可此刻再念，舌尖竟尝到一丝铁锈味，像在嚼悟空当年被天兵砍断的毫毛。
他深吸一口气，调换了语序。
“……咪 叭 呢 嘛 唵！”
最后一个“唵”字落地的瞬间，地面的朱砂咒文突然炸开！
不是粉末西溅，是化作无数根金色细线，像活蛇似的缠上唐僧的手腕。
他额角的旧伤“啪”地裂开，这次流出来的不是血，是粘稠的金色液体——落在手背上，竟顺着纹路聚成小小的数据流，0和1的符号在里面翻滚，像被揉碎的星子。
“呃……”唐僧闷哼一声，眼前突然天旋地转。
禅房的墙壁开始变得透明，外面的夜色褪去，露出一片灰蒙蒙的天空。
空中浮着个残缺的虚影，是悟空。
却比记忆里瘦了太多，金箍棒斜插在他脚边，棒身缠着半本撕碎的《金刚经》，书页正在往下掉灰。
“师父！”
虚影的声音像隔着千层棉絮，“你总算……”唐僧刚要开口，虚影突然剧烈扭曲起来。
悟空的脸在瞬间碎成无数片，又重组出狰狞的模样——金箍棒消失了，他脚下的土地裂开，露出一座由经书堆成的坟冢。
碑上没有字，只有个歪歪扭扭的“孙”字，和灯油蚀出的笔迹一模一样。
“如来的漏洞是……”悟空的虚影伸出手，指尖快要触到唐僧的脸时，突然化作漫天金色暴雨。
每一滴雨珠都在发光，落地时“噼啪”作响，像烧红的烙铁砸在青砖上。
唐僧下意识伸手去接。
一滴金雨落在他掌心，没有灼痛，反而化作个指甲盖大的雷音寺模型。
寺门是开着的——八百罗汉披着金光闪闪的袈裟，手里却握着带血的戒刀，正将一群妖族往莲池里赶。
那些妖族的惨叫声细若蚊蚋，落入池中就化作泡沫。
而莲台上端坐的如来，眉眼慈悲依旧。
脑后的佛光却不是圆形，是个不停转动的轮盘。
上面刻满了他看不懂的符号，像长安西市那些西域商人摆弄的算珠，又比算珠复杂千万倍。
“这不是……”唐僧的声音发颤。
他曾在雷音寺见过如来的佛光，温润得像月光。
可模型里的轮盘却闪着冷硬的光，转动时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和他揭下五行山符咒时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金色暴雨还在往下落。
他又接住一滴，这次掌心浮现的是五行山。
山尖压着的果然不是符咒，是本巨大的《金刚经》。
书页边缘正往下滴着金色液体，落在山脚下的石缝里——那里露出一截手指，指节上有个熟悉的骨突，正被液体泡得发白。
“悟空……”唐僧攥紧拳头，掌心的模型突然炸开，金粉溅在他的袈裟上，烫出一个个小洞。
他抬头时，空中的虚影己经散了，只有无数金色光点在盘旋，像被打散的星斗。
“师父？
你没事吧？”
门外传来沙僧的声音，带着他惯有的木讷。
唐僧迅速抹去额角的金色液体。
那些数据流触到空气就化作青烟，只在疤痕处留下淡淡的红痕。
“进来。”
他沉声道。
沙僧推门进来，手里还抱着他的降妖宝杖，九个骷髅头项链在胸前轻轻晃动。
他刚迈步，最下面那个骷髅头突然“咔哒”响了一声，眼窝深处闪过一丝金光。
“师父，刚才听到响声……没什么，”唐僧打断他，指了指地上未干的朱砂，“试试这个。”
沙僧不明所以，将降妖宝杖往朱砂痕迹上一点。
杖身突然剧烈震动，九个骷髅头同时张开嘴，喷出淡淡的黑雾。
黑雾在空中凝成模糊的画面：正是刚才唐僧看到的雷音寺，只是这次更清晰——一个罗汉举刀砍向小妖时，袈裟滑落，露出后背的符文，竟和如来脑后的轮盘一模一样。
“这是……”沙僧的声音发紧，突然捂着头蹲下去，“头好痛……我好像见过这个符号……在哪见过……”唐僧扶住他，发现沙僧的头骨项链正在发烫。
最上面那个骷髅头的眼窝里，嵌着一小块透明的晶体。
里面正缓缓流动着金色的液体，和他额角流出来的一模一样。
“别想了。”
唐僧按住他的肩膀。
窗外的风声又起，这次带着细碎的脚步声，比昨晚更近，就在禅房檐下徘徊。
他抬头看向屋顶，瓦片的缝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光，像无数只眼睛在窥视。
沙僧缓过劲来，脸色苍白地站起来：“师父，刚才的画面……是真的吗？”
唐僧没有回答。
他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檐下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只有一片被风吹落的梧桐叶飘进来，落在他脚边。
叶面上沾着点金色粉末，他捻起一点，放在鼻尖轻嗅，闻到的不是草木香，是油墨味。
和御赐《金刚经》封皮的味道一模一样。
“沙僧，”他转身时，眼神己经冷了下来，“去把八戒叫来。
有些账，该开始算了。”
沙僧点头时，胸前的骷髅头项链突然又响了一声。
这次不是疼痛，是最下面那个骷髅头的嘴动了动，吐出个模糊的词：“蟠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