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高利贷堵门，老爹被打得半死。
他们逼我剁手还债。
我拿起刀，却不是对着自己。
“钱，我会还。”
“用你们的钱，还你们的债。”
从那天起，我陈阳的人生，只剩下一条路。
一条踩着刀尖，舔着血走的路。
烟味呛人。
是那种最劣质的烟草，混着几个人身上经年不散的汗臭，熏得人脑仁疼。
我爹陈建国蜷在地上，像一只被踩烂了的虾米。
嘴角挂着血沫子，胸口微弱地起伏。
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正用他那双锃亮的尖头皮鞋，一下，一下，碾着我爹的手指。
骨头和地面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陈老板，想好了没？”
花衬衫的男人叫豹哥，城西这片儿放贷的头儿。
他蹲下身，拍了拍我爹肿成猪头的脸。
“三十万，本带利。今天见不着钱，你这只手，可就得留在我们这儿当个纪念了。”
我妈和妹妹被另外两个马仔堵在墙角，吓得浑身发抖，连哭都不敢出声。
我刚下班回来，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脑子里“嗡”的一声，血全冲了上来。
我叫陈阳，二十二岁，刚从一个三流大学毕业，在一家小公司跑业务，一个月累死累活也就四千块。
三十万。
对我家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我爹嗜赌，这事儿我知道。
但我没想到，他会捅出这么大的窟窿。
“别……别动我爸！”
我冲过去，一把推开豹哥。
豹哥一个踉跄，旁边的马仔立刻围了上来，目露凶光。
“哟？”
豹哥稳住身形，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
“陈老板的儿子？看着挺精神啊。”
他吐了口烟，烟雾喷在我脸上。
“怎么，你想替他还？”
我咬着牙，胸膛剧烈起伏。
“钱，我们会想办法。但你们不能再动手！”
“想办法？”
豹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和他那几个马仔一起哄笑起来。
“小B崽子，你拿什么想办法？就凭你这身加起来不到三百块的地摊货？”
他一脚踹在我肚子上。
剧痛让我瞬间弓下了身子。
“阳阳！”我妈尖叫一声，想冲过来，却被马仔死死按住。
“给你脸了是吧？”
豹哥揪住我的头发，把我拽起来，脸几乎贴着我的脸。
“老子今天就把话放这儿。要么拿钱，要么拿手。你们陈家，自己选！”
我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闻着他嘴里熏人的酒气和烟臭。
愤怒和无力感，像两只大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心脏。
钱？
我去哪儿弄三十万？
手？
难道真要看着我爹被他们废掉？
就在这时，地上的我爹，突然挣扎着爬起来，抱住了豹哥的大腿。
“豹哥，豹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钱我一定还，你再宽限我几天，就几天！”
“求求你，别动我儿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老头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头在地上磕得“砰砰”响。
豹哥一脸厌恶地想把他踢开，但陈建国抱得死死的。
“滚开！”
豹哥怒了，抬脚就要往我爹头上踹。
“住手！”
我大吼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死死盯着豹哥，一字一句地说道：“钱，我来还。”
豹哥的脚停在半空中。
他眯起眼睛，重新审视我。
“你？”
“对，我。”
我的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
“但是三十万，我不可能立刻拿出来。”
“哈，那你说个屁！”旁边一个黄毛马仔骂道。
我没理他，只是看着豹哥。
“给我一条路。只要能挣钱，什么都行。”
空气仿佛凝固了。
豹哥脸上的讥笑慢慢收敛，取而代代的是一种玩味的、审视的目光。
他上下打量着我，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价值。
良久。
他突然笑了。
“小子，有种。”
他甩开我爹，走到我面前，用手里的短棍抬起我的下巴。
“路，倒是有一条。”
“就怕你，不敢走。”
我的心脏狂跳。
我知道，一旦我点了头，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可我看着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母亲和妹妹，看着地上还在流血的父亲。
我还有选择吗？
“你说。”
豹.哥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我手底下，缺个能跑腿、脑子又灵光的。”
“跟着我干，别说三十万，三百万你小子要是争气，也不是没可能。”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进了这行，命就不是你自己的了。挨打是家常便饭，挨刀也得受着。哪天横尸街头，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你，想清楚了？”
我深吸一口气，胸口那股被踹出来的剧痛还在翻江倒海。
但我知道，我必须抓住这根唯一的稻草。
“想清楚了。”
豹哥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啪”地一声丢在我面前的地板上。
“行。想跟我混，得先交个投名状。”
他指了指地上还在呻吟的我爹。
“你爹这手，今天必须得留点教训。”
“是你来，还是我的人来？”
我浑身一震，如坠冰窟。
让我亲手……对我爹……
这他妈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怎么？不敢了？”豹哥的语气充满了戏谑，“刚才的种呢？”
我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我看到我爹惊恐的眼神，我妈无声的泪水。
我缓缓地，弯下腰。
捡起了那把匕首。
冰冷的触感从手心传来，直达心脏。
所有人都看着我，等着看好戏。
我一步一步，走向我爹。
我爹吓得往后缩，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儿啊，你不能……”
我蹲下身，抓住了他的左手。
那是一双粗糙的、布满老茧的手。
小时候，就是这双手，把我高高地举过头顶。
我的手在抖。
匕首的刀锋，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豹哥和他的手下，脸上是残忍而期待的笑容。
我闭上眼。
再睁开时，一片决然。
我猛地扬起手。
然后，狠狠地，朝着我自己的左手手背，划了下去！
“呲啦——”
皮肉绽开的声音。
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豹哥。
我忍着剧痛，抬起头，用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指着豹哥。
“我爹的手，是养家的手。我的手，是给你挣钱的手。”
“伤了哪只，对你都没好处。”
“今天，我用我自己的血，给你一个交代。”
“从现在起，我陈阳的命，是你豹哥的。但我的家人，谁也不能再动一根汗毛！”
血顺着我的指尖，一滴一滴，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整个屋子，死一般寂静。
豹哥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复杂得可怕。
良久。
他突然爆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小子！”
他走过来，一把夺过我手里的匕首，然后脱下自己的花衬衫，粗暴地缠在我流血的手上。
“妈的，老子今天算是捡到宝了！”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力气大得让我一个趔趄。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王豹的人了！”
他转身，对着他那帮还在发愣的马仔吼道：
“都他妈看什么看？收队！”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一家人，和一地的狼藉。
我妈和妹妹哭着扑了过来。
我看着自己被简单包扎的手，血还在往外渗。
疼。
钻心的疼。
但心里，却有一块地方，彻底冷了下去。
陈阳。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那个跑业务的陈阳了。
你的路，已经选了。
第二天一早，我的手机响了。
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
“小子，手没事吧？”是豹哥的声音。
“死不了。”我声音沙哑。
“行，那你现在来一趟‘金碧辉煌’，顶楼，找我。”
“有活儿了。”
电话挂断。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眼圈发黑，左手缠着带血衬衫的自己，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第一单生意，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