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正坐在蒙古包外写生,画笔刚落下第一笔,一阵马蹄声便踏碎了晨雾。
男人穿着褪色的牛仔外套,骑着匹黑马从坡上奔下来,马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经过她身边时猛地勒住缰绳,黑马人立而起又稳稳落地,溅起的草屑落在她的画纸上,晕开一小片墨渍。
“抱歉。”
驰骋的声音带着跑后的沙哑,他翻身下马,伸手想帮她拂去画纸上的草屑。
无所谓往后撤了撤画板,淡淡开口:“没事。”
她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就像草原上随时可能停的风。
后来民宿老板说,驰骋是附近马术营地的教练,也是这草原上最好的骑手,连最难驯的“追风”都只认他。
无所谓没接话,只是那天的画最终只留下了半匹黑马的剪影。
她照旧每天背着画板在草原上游荡,画枯槁的芨芨草,画流动的云,唯独不画人。
首到某天在河边遇见驰骋,他正蹲在地上给“追风”清理蹄铁,黑马温顺地垂着脑袋,鼻尖蹭着他的胳膊。
“它脚崴了。”
驰骋先开了口,指尖轻抚过马的脚踝,“前几天跑太快,踩进了土坑。”
无所谓站在原地看了会儿,忽然问:“它会难过吗?”
“当然。”
驰骋抬头看她,眼里闪着细碎的光,“马最懂风的方向,不能跑,比什么都难受。”
那天她画了幅完整的画——夕阳下的骑手和低头的马,笔触比以往柔和许多。
驰骋看到时,从口袋里摸出块打磨光滑的石头递给她:“这是追风踩出来的,上面有风的形状。”
石头确实带着不规则的纹路,像风掠过草原的轨迹。
无所谓把它放进画板袋,此后写生时总带在身边。
变故发生在一个暴雨天。
追风突然挣脱缰绳冲进雨里,营地的人寻了半宿都没找到。
无所谓看着驰骋焦急的背影,默默抓起雨衣跟了上去。
雨幕里,她凭着对草原地形的记忆,在一处断崖下找到了浑身发抖的黑马。
驰骋赶到时,正看见无所谓蹲在地上,用体温贴着马的脖颈轻声安抚。
“别怕,我带你找驰骋。”
她的声音透过雨声传来,竟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那天回去后,驰骋发烧了。
无所谓给他熬了姜汤,坐在床边削苹果,忽然说:“以前我觉得什么都留不住,所以干脆什么都不在乎。”
她顿了顿,指尖摩挲着床头的石头,“但现在觉得,有些东西值得等。”
驰骋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那等追风好了,我带你跑一次。”
半个月后,追风彻底康复。
驰骋牵着马站在坡上,向无所谓伸出手。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他的手,被扶着坐上马背。
风从耳边吹过,带着青草的气息,驰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抓好缰绳,我们追着风走。”
黑马撒开蹄子奔跑起来,无所谓低头能看见驰骋牵着缰绳的手,抬头能望见无垠的蓝天。
她忽然明白,所谓“无所谓”,不过是没遇到能让她牵挂的方向;而驰骋,就是那个带着她追风的人。
后来有人问他们,草原上最浪漫的事是什么。
无所谓会举起那块石头,笑着说:“是风把对的人吹到了身边。”
驰骋则会搂住她的肩,看向远方奔跑的黑马:“是找到一个人,愿意和你一起追一辈子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