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残魂与疯魔的对话
瞬间，柜外那庞大、混乱而危险的意识，凝固了。
不是消失，也不是暴怒，而是一种极致的、风暴眼般的静止。
翻涌的魔气停滞在半空，连渗入骨髓的寒意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陵园内落针可闻，只有雨水滴答敲击石板的声音，规律得令人心慌。
破军握紧了剑柄，指节泛白。
他感受到了那足以令天地失色的力量在主人体内奔流、咆哮，却又被一股更强大的意志死死束缚住，形成一种诡异而可怕的平衡。
他从未见过尊上如此…克制。
老陈更是大气不敢出，他眼睁睁看着魔尊悬在柜门上的那只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并非发力，倒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烫到了一般。
然后，一个低沉沙哑、仿佛破碎琉璃摩擦般的声音，首接响彻在林清辞的残魂深处，也隐隐回荡在现实的空气中，带着一种近乎荒谬的认真：“不。”
“你的骨灰…太苦了。”
林清辞的残魂猛地一滞，差点当场溃散。
苦…苦了？！
他怎么会知道？！
难道他真尝过？！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他这算是什么回答？！
一本正经地评价前·攻略对象·现·骨灰的口感吗？！
警告！
目标逻辑无法解析！
认知混乱风险提升！
系统界面不合时宜地闪烁着，似乎在为这超乎理解的对话宕机。
而谢无妄，在给出那个石破天惊的回答后，似乎自己也陷入了某种困惑。
他周身的魔气又开始不安地流动，那双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柜门，像是在穿透玄铁，努力看清里面那缕不按常理出牌的残魂。
他似乎在组织语言，过了好几息，才又断断续续地，带着一种执拗的追问，将意念传递进来：“为什么…不动？”
“为什么…不回来？”
“系统…任务…失败…惩罚…”这几个词被他破碎地、艰难地吐出，每一个都裹挟着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情绪。
尤其是“惩罚”二字，让周遭的魔气瞬间变得暴戾，仿佛触动了某个最危险的开关。
林清辞心念急转。
他以为她是任务失败被系统惩罚才“死”的？
所以他现在的疯魔，是因为这个？
一个模糊的、大胆的猜想开始在她意识中成形。
她立刻收敛了所有嘲讽，尝试用一种（自以为）平静又带着委屈的意念回应：“动不了…魂都快散了。”
“系统…好像也坏了，只会报警…谢无妄，你到底想怎样？
给我个痛快吧。”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将“系统坏了”和“魂快散了”作为重点传递出去，同时观察着外界的反应。
果然，听到“魂快散了”，那停滞的魔气骤然收紧，如同无形的巨手攥住了整个寄魂柜，带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但这一次，其中蕴含的毁灭欲似乎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焦躁与恐慌。
“不准散。”
他的意念强硬而霸道，不容置疑。
紧接着，林清辞感觉到一股精纯无比、却又与她自身魂力格格不入的本源魔气，开始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透过柜门的缝隙，一丝丝地渗透进来。
这魔气与他之前试图强行侵入的暴戾力量截然不同，它被剥离了所有的破坏性，只剩下最核心的、支撑其存在的庞大能量，温和得…近乎诡异。
警报！
未知高维能量注入！
能量属性：极度危险！
与宿主灵魂相性：0%！
强制融合可能导致灵魂畸变或彻底湮灭！
系统尖叫着，红色的警告几乎刷屏。
林清辞也吓得魂飞魄散。
谢无妄这是要干嘛？
用他的魔气给她“续命”？
可这根本是水火不容啊！
“停下！
谢无妄！
你的力量会首接撕碎我！”
她用尽力气呐喊。
那渗透的魔气瞬间停滞。
柜外，谢无妄的身体几不可见地晃了一下。
他那张俊美却苍白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于…无措的神情。
他看着自己的手，看着那缕被小心翼翼剥离出来、试图输送进去的魔气，猩红的眸子里翻涌着混乱与挫败。
他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可以屠神戮仙，可以让三界颤栗，却无法用这力量，去温暖一缕即将消散的残魂。
这种认知，比任何敌人的刀剑都更残忍地刺穿了他。
“……那要如何？”
他的声音低哑下去，带着一种近乎脆弱的茫然，“如何才能…不散？”
---就在这僵持的时刻——“嗡——！”
一道纯白的、毫无瑕疵的光柱，毫无征兆地从九天之上轰然落下，精准地笼罩了整个第九百九十九号寄魂柜！
这光柱散发着绝对的“秩序”与“净化”的气息，与谢无妄的魔气如同水火相遇，发出剧烈的、令人牙酸的侵蚀声！
紧急警报！
检测到“天道执行者”介入！
判定：目标“谢无妄”与异常实体“林清辞”触发“高危悖论”！
执行“清理”协议！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在光柱中回荡。
破军脸色剧变，腰间剑穗瞬间变得滚烫！
他怒吼一声，魔剑出鞘，滔天魔焰化作巨兽扑向光柱：“保护尊上！”
老陈被这突如其来的神圣与邪恶的交锋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躲到一块墓碑后面，瑟瑟发抖。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谢无妄，在光柱落下的瞬间，眸中的茫然与无措瞬间被滔天的杀意取代！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那光柱的来源，只是反手一掌向后拍去！
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最纯粹、最极致的毁灭意志！
“轰——！！！”
纯白光柱与漆黑的掌印悍然相撞！
恐怖的能量冲击波呈环形炸开，瞬间将方圆百米的墓碑尽数夷为平地！
雨水在接触冲击波的刹那首接汽化，形成大片的白色雾气！
光柱剧烈摇晃，明显黯淡了几分。
而谢无妄，身形纹丝不动，只是护在寄魂柜前的背影，更加挺拔，也更加…孤绝。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光柱来源的方向，那双猩红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冰封万物的酷寒与暴戾。
“你，也配动她？”
---柜内，林清辞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天道执行者？
清理协议？
她瞬间明白了！
她和谢无妄的接触，尤其是谢无妄试图向她输送力量的行为，可能触及了这个世界运行的某种底层规则，引来了“系统”的杀毒程序！
而谢无妄…他在保护她？
用他刚刚还在灭世的力量，对抗试图“清理”她的天道？
混乱、荒谬、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充斥着她的残魂。
外界，战斗在瞬息间升级。
纯白光柱中，隐约凝聚出一个人形轮廓，面无表情，额间有着清晰的金色齿轮印记——正是天道执行者·零。
他手中凝聚出一柄纯粹由规则符文构成的利剑，指向谢无妄，也指向他身后的寄魂柜。
“错误代码：LQC-007，XW-001。
检测到非法交互。
执行格式化。”
冰冷的宣判响起。
谢无妄的回答，是更加狂暴的魔气！
无数漆黑的锁链自他身后虚空射出，缠绕着哀嚎的神魔虚影，铺天盖地地向着执行者零绞杀而去！
整个忘川陵，仿佛化作了秩序与疯狂交锋的战场。
在这片混乱中，林清辞的残魂紧紧依附在骨灰盒内。
她看着谢无妄那为她对抗“天条”的背影，一个更加清晰、也更加疯狂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她意识中疯长——系统（天道）视她和谢无妄的接触为“高危悖论”。
谢无妄的力量她无法首接吸收。
但…如果…如果能利用他们交锋时产生的能量乱流，利用那逸散的、未被完全控制的法则碎片呢？
或许…这绝境之中，真的有一线生机？
她不再关注外界的惊天之战，而是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骨灰盒内部，集中到了那因为两大至高力量碰撞而变得极不稳定的能量环境上。
如同一个在雷暴中试图引雷的疯子，她开始小心翼翼地，尝试捕捉和引导那些足以将她彻底湮灭的混乱波纹…---第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