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纸黑字的合作
空气里弥漫着旧书和上好木料混合的沉静气味，与几天前宴会厅的浮华喧嚣判若两个世界。
南慕谦坐在书桌后，指尖划过平板电脑屏幕上的加密财务报表，目光却有些游离。
书房一角的老式座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像某种无声的倒计时。
他在等一个人。
一个刚刚和他演完一场盛大“恩爱”戏码的“未婚妻”。
敲门声响起，很轻，但很清晰。
“请进。”
南慕谦放下平板，身体微微后靠，摆出一个放松而不失主导的姿态。
门被推开，暮蓝烟走了进来。
她今天穿得很简单，一条剪裁利落的白色连衣裙，头发松松挽起，脸上只化了淡妆，与那晚宴会上的明艳判若两人。
她手里拿着一个浅灰色的文件夹，神情是那种卸下社交面具后的平静，甚至带着点公事公办的疏离。
“慕谦哥哥。”
她打了声招呼，语气礼貌，但没了那晚刻意的甜腻。
“暮小姐，请坐。”
南慕谦指了指书桌对面的扶手椅。
他注意到她今天没戴任何夸张的首饰，只有腕上一块低调的铂金手表，折射着冷冽的光。
暮蓝烟坐下，将文件夹轻轻放在书桌上，推到他面前。
“这是***拟的一份协议，”她开门见山，眼神首接而坦诚，“我觉得，我们需要明确一些规则。”
南慕谦没有立刻去碰那份文件夹。
他看着她，目光平静无波：“规则？”
“是的，”暮蓝烟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关于我们这场……合作的规则。”
她刻意加重了“合作”两个字。
“毕竟，我们都不希望因为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影响到各自的生活，不是吗？”
南慕谦的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点了一下。
他喜欢这种首接。
这比宴会厅里那些虚与委蛇的试探要舒服得多。
他拿起文件夹，打开。
纸张是顶级的哑光材质，触感细腻。
条款列得很清晰，用的是法律文书般严谨的语言，但内容却关乎一场荒诞的“感情”。
1.互不干涉内政原则： 双方不得以任何形式探听、干涉对方的私人生活、社交圈及事业选择（需在合理合法范围内）。
2.对外一致原则： 在双方家族、媒体及公开社交场合，需维持恩爱和睦的未婚夫妻形象，必要时应为对方提供合理解释与掩护。
3.信息保密原则： 不得向任何第三方透露本协议内容及双方基于本协议产生的任何非公开互动细节。
4.物理界限原则： 未经对方明确同意，不得有任何超出社交礼仪的肢体接触（特殊情况如应对媒体等除外）。
5.协议终止： 本协议在任一方向家族正式提出解除婚约、或双方协商一致后终止。
终止后，双方不得利用本协议内容损害对方声誉。
每条下面还有更细致的解释和例外情况说明。
考虑得很周全，像一份真正的商业合同。
南慕谦看完，合上文件夹，抬眼看向暮蓝烟：“很专业。
暮小姐考虑得很周到。”
他语气里听不出褒贬。
暮蓝烟微微挑眉：“南二公子过奖。
只是为了避免日后麻烦。
毕竟，我们都希望这段‘关系’能平稳过渡，首到……不再需要它为止。”
她的话留了白，但意思明确：等到时机成熟，就解除婚约，一拍两散。
“我同意。”
南慕谦将文件夹推回给她，“不过，我希望能补充一条。”
“请说。”
“危机应对原则：”南慕谦的声音平稳，“如果任何一方因自身原因（包括但不限于其个人事务、家族牵连等）遭遇可能严重波及另一方的危机时，有义务在尽可能早的时间，以双方认可的方式向对方发出预警。
另一方有权根据预警信息，决定是否及如何采取应对措施，包括……必要时提前终止合作。”
他提出这条时，目光锐利地看向暮蓝烟。
这看似是公平条款，实则是他埋下的一根针。
他需要确保，如果暮蓝烟那边（无论是作为暮家小姐还是什么身份）惹出什么会牵连到南家或“冥府”的麻烦，他能第一时间知道，并有机会切割或反击。
同时，这也是一个试探，试探她是否真的有“可能引发危机”的秘密。
暮蓝烟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文件夹的边角上摩挲着。
阳光照在她脸上，能看清她耳边细小的绒毛和微微颤动的睫毛。
“很合理。”
她最终点头，拿起笔，在协议的空白处工整地添上了这一条。
“危机应对。
预警义务与自主决策权。
我同意。”
她签上自己的名字，字迹流畅而有力，不像一般女孩的娟秀。
然后她把协议和笔递给南慕谦。
南慕谦接过笔，签下名字。
他的字迹更显沉稳冷硬。
两份协议，一人一份。
“合作愉快，南先生。”
暮蓝烟收起自己那份，站起身，语气恢复了最初的疏离。
“合作愉快，暮小姐。”
南慕谦也站起身。
没有握手。
协议签完，那层薄薄的、因“合作”而生的短暂联结似乎也随之消散。
两人又退回到了最初的距离。
暮蓝烟走到门口，手握住黄铜门把手时，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侧了侧脸：“对了，艺术鉴赏会是周六下午三点，地址我稍后发给你。
需要我派车接你吗？”
“不用，我自己过去。”
南慕谦回答。
“好。”
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渐行渐远。
书房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座钟的滴答声和阳光移动的轨迹。
南慕谦走到窗边，看着暮蓝烟的身影出现在楼下，坐进一辆等候的粉色跑车，引擎发出一声低吼，驶离了庄园。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
“医生。”
电话那头传来经过处理的电子音。
“协议签了。”
南慕谦看着窗外，目光深沉，“重点监控与‘危机预警’条款相关的任何动向。
另外，周六下午三点，我要去一个艺术鉴赏会，查一下那个地方的背景，特别是主办方和常客名单。”
“明白。
冥王，需要加强您身边的安保吗？”
“暂时不用。
保持距离，暗中观察。”
南慕谦顿了顿，“尤其是……看她接触什么人。”
挂断电话，南慕谦回到书桌前，拿起那份协议。
白纸黑字，清晰明了。
但它真的能框住一切吗？
他想起暮蓝烟签字时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还有她离开时那片刻的停顿。
这场合作，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只是一场简单的交易。
而那份协议，或许更像是拉开了一场更复杂博弈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