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那滴泪是金色的。在“心域情感净化中心”最顶层的核心实验室里，
陈序透过厚重的防辐射玻璃，凝视着悬浮在能量场中央的那颗泪滴状结晶。它缓缓旋转，
散发着柔和而纯粹的金色光芒，像一颗微缩的恒星，将冰冷的实验室镀上一层虚幻的暖意。
这是编号KT-7实验体——一个八岁小女孩，在听到一段关于“家”的童话故事时，
流下的“喜悦之泪”所转化的能量块。其能量纯度高达99.7%，
足以支撑整个第三区能源网格运行一周。“完美，不是吗？
”一个温和而带着不容置疑权威的声音在陈序身后响起。沈总，心域科技的创始人与掌舵者，
不知何时已站在他旁边。他穿着熨帖的白色研究服，两鬓微霜，眼神却锐利如鹰。
他看向那金色泪滴的目光，混杂着科学家般的痴迷与信徒般的狂热。“仅仅一滴，
就蕴含着如此庞大的正向能量。陈序，你看，人类痛苦的根源就在于情绪的混乱与污浊。
愤怒、悲伤、恐惧、嫉妒……这些负面情绪如同毒药，侵蚀着我们的理智，
阻碍着社会的效率。”沈总的声音低沉而富有感染力，“而我们，
正在做的是一项伟大的净化工程。提取、纯化、利用。我们将那些阻碍人类进步的情绪垃圾，
变成了驱动文明前进的清洁能源。一个没有心理疾病，没有极端冲突，
只有理性、高效与和平的新世界，就在眼前。”陈序沉默着，他的视线从金色泪滴移开，
落到了控制台屏幕上的一份档案。档案照片上，小女孩KT-7，原名林晨，
笑得像向日葵一样灿烂。旁边是她的唯一亲属，姐姐林晚的资料照片，
一个眼神带着警惕和倔强的小女孩。“但是，沈总，‘灰人’的数量在增加。
”陈序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完全情绪剥离的副作用，是否在我们的预估之内？
”沈总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拍了拍陈序的肩膀：“任何伟大的变革都需要代价，陈序。
‘灰人’失去了情感纠葛，也同时失去了痛苦。他们成为了社会最稳定、最高效的基石。
这是进化，是筛选。我们要关注的，是更宏大的蓝图。”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金色泪滴，
仿佛在透过它，看着某个遥远的、只有他能看见的理想国。
“准备好‘明镜’系统的下一次情绪投喂。我们需要更多的‘金色’，来照亮前路。
”控制室的主屏幕上，一个复杂无比的、由无数光点与流线构成的神经网络图案亮起，
那是“心域”系统的核心——AI“明镜”。只是此刻，那图案的边缘，
一丝微不可查的、代表紊乱的灰色波纹，一闪而逝。陈序的指尖在控制台下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低下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屏幕上冰冷的光，
掩去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他记得那个叫林晨的小女孩，在情感超载警报响起时，
眼中不是痛苦，而是某种破碎的、彩色的光。他也记得，那个叫林晚的小女孩，
在得知妹妹“脑死亡”后，看他的那一眼——空洞，死寂，
仿佛所有的色彩都在那一刻被抽干了。那一眼，和现在屏幕上那些“灰人”的眼神，
何其相似。金色的泪滴依旧在旋转，散发着诱人的光芒。而陈序知道，
在这座以情绪为能源的宏伟殿堂之下，埋藏着的，
是无数被遗忘的、色彩各异的……灵魂碎片。他深吸一口气，
T-7产出：高纯度“喜悦”能量块金色- 1单位状态：实验体情绪枯竭，
进入永久性生理维持状态。编号：灰人-G737。备注：能量稳定，
可用于“明镜”系统核心维护。合上日志，他转身离开。
白大褂的衣角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身后的核心实验室，那滴金色的泪，
依旧在无声地燃烧。第一章：灰色的牢笼与金色的诱惑林晚觉得，
自己的内心像一件被反复搓洗过很多次的旧衣服，褪去了最初的颜色和图案，
只剩下一种模糊的、令人疲惫的灰白，而且质地变得单薄脆弱，仿佛轻轻一扯就会破裂。
电脑屏幕上，设计软件里的线条和色块扭曲着，像一团毫无意义的污渍。
这是“星空”儿童乐园品牌视觉升级项目的第十七版方案，距离客户要求的最终提交时间，
还有不到四个小时。她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不是因为加班熬夜，
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倦怠，从骨髓里渗出来，弥漫到四肢百骸。她端起已经冷掉的咖啡，
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却没能刺激任何味觉之外的神经。
她下意识地滑动手机，屏幕上是朋友圈里王胖子刚刚更新的动态。九宫格照片。
正中央是王胖子戴着“情绪净化体验者”微笑徽章的大头照，
背景是心域科技那栋极具未来感的大楼。他原本有些虚胖的脸上，
此刻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平滑和光洁，眼神明亮却缺乏温度。配文：“告别内耗，轻装上阵！
感谢@心域情感净化科，让我找回工作效率的巅峰状态！新职位，新起点，加油！
”下面的照片，是他崭新的独立办公室，升职任命书，以及一辆闪亮的新车。
林晚的手指停顿了一下。评论区一片艳羡和祝贺。“胖子厉害啊！这就总监了！
”“心域净化真的这么神？求推荐！”“状态看起来太好了吧！羡慕！”她放下手机，
目光重新落回自己的屏幕。第十七版方案，依旧像一摊扶不上墙的烂泥。王胖子，
那个以前在办公室总是插科打诨、时不时抱怨压力大、拉着大家点奶茶的家伙，
现在成了“高效”和“成功”的代名词。而自己，这个曾经的设计部之星，
却因为连续两个大项目提案失败，被边缘化到这个几乎注定要砸的儿童项目上，挣扎求存。
“晚姐，还在加班呢？”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是新来的实习生小雨，
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花茶走过来，脸上带着未经世事的、纯粹的关切。
她身上有一种温暖的橙色光晕，让林晚冰冷的视界稍微有了一丝暖意。“嗯，最后改改。
”林晚挤出一个微笑，感觉脸部肌肉有些僵硬。“别太累了晚姐，你都熬了好几天了。
”小雨把花茶放在林晚桌上，“喝点热的，我老家寄来的桂花，可香了。
”一股清甜的桂花香钻入鼻腔，林晚有瞬间的恍惚。好像很多年前，
也有过这样毫无保留的、带着暖意的关怀。记忆的碎片模糊不清，
只留下一种类似向日葵颜色的感觉。“谢谢。”林晚轻声道，声音有些干涩。“晚姐，
我觉得你之前的方案就很好啊，充满了…嗯…生命力！”小雨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词，
“就是那种，小朋友会真心喜欢的快乐感觉。”生命力？快乐？林晚在心里苦笑。这些东西，
在她心里似乎已经搁浅很久了。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客户可能喜欢的流行元素、市场数据、竞争对手分析，
唯独失去了那种最初级的、打动人的力量。这时，
部门主管李经理顶着一头浓郁的、几乎凝成实质的焦虑灰色“气团”走了过来，
敲了敲林晚的隔断。“林晚，方案怎么样？客户刚又来催了，
要求我们必须有‘打败性创新’。”李经理的语速很快，眉头紧锁，
“王总监那边的成功案例你也看到了，公司现在非常推崇‘优化后’的工作状态。
你这个项目要是再拿不下来，上面恐怕……”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意思不言而喻。
那团灰色的焦虑几乎要蔓延到林晚身上，让她感到一阵窒息。“我…尽力。
”林晚听到自己干巴巴地回答。李经理叹了口气，没再多说，转身走了。
那团灰色也跟着他移动，像一片不祥的云。最终，林晚在截止时间前五分钟，
提交了那份她自己都觉得味同嚼蜡的第十七版方案。线条规整，色彩和谐，技术完美，
唯独缺少了灵魂。结果毫无悬念。视频会议上，客户方的代表，
一个眼神精明、周身散发着冰冷蓝色“挑剔”光晕的中年女人，
毫不客气地指出了方案的“平庸”和“缺乏情感共鸣”。“林设计师，
我们要的是能打动孩子的‘快乐’，不是冷冰冰的图形拼接。很遗憾，
这次的合作……”李经理的脸色阴沉得像暴雨前的天空。会议结束的瞬间，林晚知道，
她在这家公司的路，大概走到头了。辞退通知来得很快，甚至没有给她缓冲的机会。
人事部的同事用程式化的、毫无情绪起伏的语调宣读着决定，
末尾例行公事地表示：“感谢你过去的贡献，祝你未来一切顺利。
”抱着一个装着她寥寥无几私人物品的纸箱，林晚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
傍晚的天空是灰蒙蒙的，城市的霓虹初上，却照不进她内心的荒芜。
一种巨大的空虚和疲惫席卷了她。这些年，她像一只不停旋转的陀螺，不敢停下，
害怕被淘汰，可最终依旧被无情地抛了出去。王胖子朋友圈那光滑完美的笑脸，
小雨温暖的桂花茶，客户冰冷的否定，李经理灰色的焦虑……这些画面在她脑中交替闪现。
也许……王胖子是对的？也许那些让她疲惫、痛苦、挣扎的情绪，才是阻碍她前进的绊脚石？
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混合着深不见底的绝望，驱使着她抬起了头。街对面，
心域科技那栋流线型的大楼巍然耸立，
“情感净化科”几个大字在暮色中散发着诱人的、如同黄金般的光芒。那光芒，承诺着解脱，
承诺着高效，承诺着一个没有痛苦的、平滑的未来。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汽车尾气味道的空气，穿过了马路。
心域科技的大厅宽敞、明亮、寂静无声。来这里的人很多，但每个人都安静地排队、等待，
脸上大多带着一种相似的、混合着期待与茫然的空白。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消毒水般的、过于洁净的气息。接待她的咨询师笑容标准，语气温和，
解释了“情绪净化”的原理和好处——将那些“不必要的”、“有害的”负面情绪提取出来，
转化为个人可用的“心理能量币”，不仅能轻装上阵，还能获得实质的性能提升和资源倾斜。
“很多人净化后，都迎来了事业和人生的突破呢。”咨询师微笑着说，
指向屏幕上王胖子那张成功人士的脸。林晚在知情同意书上签了字，笔尖划过纸张，
发出沙沙的声响，像一种诀别。她被引导进入一个充满科技感的检测室。
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身材挺拔的男人正背对着她，在控制台上操作着。他转过身，
林晚看到了一张轮廓分明、极其英俊，却也极其冷漠的脸。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锐利而深邃，
像是能看穿人心。“林晚女士？我是技术官陈序。”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平稳，精准，
没有多余的温度，“请坐到检测椅上。”林晚依言坐下。
陈序为她戴上几个连接着细密线路的、冰凉的金属贴片，贴在她的太阳穴和手腕。
他的手指修长，动作专业而迅速，没有任何不必要的触碰。“放松，只是基础检测。
”陈序说着，启动了仪器。轻微的嗡鸣声响起。林晚闭上眼，准备迎接预想中的扫描或刺激。
然而，下一秒——“嘀——嘀嘀嘀——！！！”刺耳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炸响！
检测椅旁边的环形屏幕上，原本应该平稳波动的曲线瞬间飙升到顶点，然后，
整个屏幕爆发出一种无法形容的、绚烂到极致的彩色光芒！那光芒如同喷涌的彩虹，
几乎要冲破屏幕的束缚！陈序猛地后退一步，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冷静面具瞬间碎裂。
他震惊地看着屏幕上爆发的彩光，又猛地转头看向紧闭着双眼、微微蹙眉的林晚，
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以及……一种林晚无法理解的、仿佛看到幽灵般的惊骇。
“不可能……”他低声喃喃，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种共鸣强度……除了‘晨曦’……”警报声引来了外面的工作人员。陈序迅速反应过来，
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操作，强行切断了能源，屏幕上的彩光才骤然消失，警报声也停了下来。
检测室里陷入一片死寂。林晚茫然地睁开眼，看到的是陈序异常苍白的脸和剧烈起伏的胸口。
他死死地盯着她，那目光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彻底剖析。“陈…陈技术官？
”林晚有些不安地开口，“刚才……是怎么回事？”陈序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平复了呼吸。
他推了推眼镜，重新戴上了那副专业的面具，但眼神深处依旧残留着震撼的余波。
“设备……有些旧，偶尔会故障。”他的解释听起来有些生硬，
目光却依旧没有离开林晚的脸，像是在确认什么，“林女士，你的情绪基底……比较特殊。
常规的‘群体净化’可能不适合你。”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然后向前一步，
压低了声音，那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与他冷漠外表不符的复杂情绪：“我建议你，
接受一次‘定制净化’。”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刺穿她所有的防御，“由我亲自操作。
这能更彻底地……解决你的问题。”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定制净化？价格远超常规净化，
而且由这位看起来就地位不凡的技术官亲自操作？她还没来得及细想，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了陈序身后半开的办公室门。门内墙壁上，挂着一幅画。那是一幅油画。
画面上，是一片沐浴在灿烂阳光下的、无边无际的向日葵花田。
金黄色的花朵热烈地追逐着太阳，充满了野蛮、蓬勃的生命力。
一股莫名的、汹涌的酸楚毫无征兆地冲上林晚的鼻尖，视线瞬间模糊。她哭了。
眼泪毫无道理地滑落，连她自己都感到茫然。为什么？为什么看到这幅画，心会这么痛？
陈序注意到了她的异常，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幅向日葵油画，他的脸色骤然一变，
几乎是有些失态地迅速侧身，挡住了她的视线，并且“咔哒”一声，轻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他的反应，比那异常的检测结果，更让林晚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好奇。
“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林女士。”陈序的声音恢复了冷静，但关门的动作，
却在他严谨的形象上，划下了一道细微的裂痕，“你的情况，
恐怕只有‘定制净化’才能……根治。
”他将一张印制精美的“定制净化”预约卡递到林晚手中，卡片冰凉，带着金属的质感。
林晚握着那张卡，如同握着一个通往未知的、充满诱惑又潜藏危险的秘密钥匙。
她走出检测室，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门后的向日葵，和她莫名流淌的眼泪，
以及技术官陈序那双震惊而复杂的眼睛，交织成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将她牢牢罩住。
灰色的生活似乎出现了一道裂缝，裂缝背后，是迷离的彩色光影，以及深不见底的谜团。
第二章：复苏的感知与丢失的碎片“定制净化”的过程，
与林晚想象的任何医疗或科技体验都不同。它更像一个漫长而深邃的梦。
她躺在一个符合人体工学的柔软座椅上，
陈序在她的太阳穴和胸口贴上了一些比检测时更精细的、带着微凉凝胶的感应贴片。
房间里灯光柔和，响起了某种频率奇特的、如同深海涡流般的白噪音。“放松，林女士。
过程不会有痛苦。你会经历一段……意识层面的旅程。”陈序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
比平时少了几分冰冷，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引导性。林晚闭上了眼睛。
起初是混沌的黑暗，然后，色彩开始浮现。不是现实中看到的颜色，
而是更纯粹、更直接地作用于感知的“情绪之色”。
般的灰色倦怠、暗沉粘稠的蓝色悲伤、以及偶尔窜起的、灼热的红色火星愤怒。
这些色彩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缓缓从她意识深处剥离。随着这些“负面”色彩的离去，
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仿佛卸下了背负多年的沉重枷锁，
每一个念头都变得清晰而迅捷。就在她沉浸于这种解脱感时，梦境深处，
亮起了一片温暖的金色。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向日葵花田。阳光灿烂得不像真实，
每一朵向日葵都高昂着头，追逐着光的方向，充满了近乎蛮横的生命力。花田深处，
有一个模糊的小小的身影在奔跑，传来银铃般清脆、无忧无虑的笑声。
“姐姐……来追我呀……”那声音……如此熟悉，像一根柔软的羽毛，
轻轻搔刮着她记忆深处被封死的角落。一股暖流伴随着心口的微微刺痛，
在她空荡荡的胸腔里弥漫开来。她想看清那个身影，想回应那声呼唤，
但梦境如同潮水般退去。林晚缓缓睁开眼，检测室的柔和灯光映入眼帘。她眨了眨眼，
世界仿佛被水洗过一样，清晰、明亮，带着一种崭新的质感。“感觉如何？”陈序站在一旁，
观察着她的反应。他的眼神依旧专业，但林晚似乎能捕捉到他眼底一丝极力掩饰的紧张。
“很……奇妙。”林晚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手指，感觉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明，
“就像……心里堆积多年的灰尘，被一下子扫空了。”她顿了顿，试图描述那个梦，
“我梦到了……向日葵花田，还有……”陈序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他立刻打断她，
语气恢复公事公办：“那是净化过程中的正常意象投射，代表积极情绪的复苏。
不必过于解读。”他递给她一份电子报告，“你的‘情绪熵值’已降至安全范围。
建议观察二十四小时，如有不适，及时联系。”林晚接过报告，上面的数据她看不太懂，
但那个代表“健康”的绿色标识让她安心。她道了谢，离开了心域科技。
回到那个冷清的小公寓，林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似乎红润了一些，
眼神也不再是过去那种疲惫的空洞，而是……一种平静的清澈。她尝试去回想被辞退的沮丧，
却发现那种曾经锥心刺骨的痛苦，变得遥远而模糊，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更让她惊讶的是，
当她打开电脑，重新审视那个被她判了死刑的“星空”儿童乐园方案时，
脑海中竟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新的灵感。色彩、线条、故事……它们不再是生硬的拼凑，
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自然流淌。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打开设计软件，手指在数位板上飞舞，
忘记了时间。一夜过去，当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入时，一份全新的方案诞生了。
它充满了幻想的童趣、温暖的色彩和令人会心一笑的巧妙细节，
仿佛能听到孩子们看到它时发出的惊喜笑声。
林晚将这份方案发给了之前一直对她颇为欣赏、但因她状态下滑而疏远的一位业界前辈。
她没抱太大希望，只是出于一种分享的冲动。然而，仅仅几个小时后，她的手机响了。
前辈的声音激动不已：“林晚！这方案太棒了！这才是真正的‘星空’！充满了灵魂！
我立刻推荐给‘奇趣堡’的负责人，他们正在找一个能打动人的新项目主设计！
”机会来得如此之快，让林晚有些措手不及。更让她震惊的是，
在随后与“奇趣堡”团队的视频会议中，她发现自己似乎拥有了一种奇异的能力。
她能“看见”情绪的颜色。“奇趣堡”的负责人，一位看起来严肃的中年男人，
头顶笼罩着一片代表“审慎”与“压力”的深蓝色气团。当他提到竞争对手时，
眉宇间会闪过一丝代表“忌惮”的暗紫色。
而当林晚阐述到方案中关于“家庭共享快乐”的核心概念时，她清晰地看到，
他心口位置亮起了一小团温暖、柔软的黄色光晕——那是“共鸣”与“向往”。
林晚立刻抓住这一点，将阐述重点围绕“家庭”与“温暖记忆”展开，
用语言和图像不断滋养那团小小的黄色光晕。她看到那黄色逐渐扩大，驱散了些许蓝色，
负责人的眼神也从最初的审视，变得柔和而专注。会议结束，方案毫无悬念地通过了。
对方甚至给出了远超市场价的预算。“林设计师，你似乎……特别懂我们想要什么。
”负责人感慨道。林晚微笑着道谢，心中却波涛汹涌。这不是“懂”，这是“看见”。
她不仅能看见客户的情绪，也能看见同事的。回到暂时栖身的共享办公空间，
她看到身边的人头顶或心口，
新人周身是躁动的橙色；陷入创作瓶颈的策划眉头紧锁着灰黑色；前台女孩接到恋人电话时，
整个人都散发着粉红色的泡泡……而王胖子，那个“净化”成功的典范，
他坐在独立的玻璃办公室里，高效地处理着文件，眼神精准，动作利落。但他的周身，
是一片绝对的、空洞的灰色。没有温暖的黄色，没有活力的橙色，
甚至连代表负面情绪的蓝色或红色都没有。就像一台擦得锃亮、却断了电的精密机器。
林晚路过时，他抬头看了一眼，眼神平静无波，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然后立刻低下头继续工作。没有了过去那种熟稔的、甚至带着点油腻的热情。
一种莫名的寒意顺着林晚的脊背爬上来。这真的是“成功”吗？这种“看见”的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