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算了。不想了，先休息一下。
孔茉把包包随手一放，整个人陷进客厅中央那张松软宽大的沙发里。
好累。
连续几个小时的车程，她的心神始终紧绷着，此刻松懈下来，才感到一阵深切的疲惫。
她原本还计划着下午可以去安市的博物馆逛逛，毕竟来都来了，职业本能让她对各地的馆藏都充满好奇。
但念头只是一转，便被自己果断按下了。
风险太大，万一在外面发生什么意外，节外生枝导致暴露就麻烦了。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老老实实在酒店房间里待着。
正这么想着，搁在身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司机杨威”。
刚才在电梯里，他们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孔茉立刻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才接通电话，语气温和：“喂，你好？”
电话那头传来小杨略显拘谨的声音。
“孔老师，没打扰您休息吧？闻总让我跟您说一声，酒店三餐都提供，您如果饿了，随时可以去十八楼的餐厅用餐。或者……如果您想尝尝本地的特色小吃，出去吃也行，这趟出差的所有费用公司都会全额报销。”
“啊，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提醒我。”孔茉连忙应道。
“不客气，都是闻总吩咐的。”小杨的语气依旧保持着礼貌的距离，“那……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
“好的，你忙。”
结束通话，孔茉放下手机，忍不住再次在心里感叹了一句：汲古的待遇，真是好得没话说，她一定要藏好自己，好好干。
正好，午饭就直接在酒店餐厅解决，省心又安全。
下午嘛，就安安心心在房间里再把资料和可能遇到的疑难点梳理一遍。
她这么规划着，心里稍稍安定下来。
这样深居简出，应该不会再出什么意料之外的岔子了吧。
在房间里休息了一个多小时，眼看已经一点多，估摸着午餐高峰已过，餐厅人流应该稀疏了些，孔茉才下楼去觅食。
整个十八层都是餐厅，环境雅致，空间开阔。
尽管已过正午，依然有三两客人散坐其间，低声交谈或用餐。
柔和的背景音乐和餐具轻微的碰撞声更衬得此处宁静。
孔茉慢悠悠地逛了一圈，看了看各色餐档琳琅满目的美食，最后还是决定就在自助区解决。
主要是图个方便快捷。
她正专注于挑选眼前几样清淡的时蔬，身侧忽然来了一对母子。
母亲衣着体面，却眉头紧锁，不住地念叨着身边那个约莫***岁、体型微胖的小男孩。
“少拿点！跟你说了多少次，吃这么多又要长胖了！”
小男孩显然极为不耐烦，嘟着嘴，根本不理睬，固执地又往自己已经堆得冒尖的餐盘里夹了好几大块炸鸡和烤肉。
母亲眼见说教无用，情急之下竟上手就去夺儿子手中的餐盘。
“给我！不许再吃了！”
孔茉下意识地想避开这突如其来的争执，正准备去另一边，却没想到那男孩抱着餐盘猛地一转身，企图躲开母亲的手，结果结结实实地、迎面狠狠撞在了猝不及防的孔茉身上！
“哐当——哗啦——！”
一切发生得太快，根本来不及躲闪。
男孩餐盘里那些油腻腻、酱汁淋漓的食物瞬间全都泼洒出来，黏糊糊地糊了孔茉满怀。
她的西装顿时狼藉一片，酱料顺着布料往下淌，狼狈不堪。
孔茉呆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那闯了祸的小男孩也吓傻了，愣愣地看着她。
男孩的母亲端着自已的餐盘小跑过来，看到这场面，脸上先是闪过一丝尴尬，随即立刻先发制人地数落起自己的孩子。
“你看你！我说什么来着！让你不要拿那么多！闯祸了吧！”
小男孩被母亲一吼，又害怕又委屈，“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响亮的哭声顿时吸引了餐厅里零散客人的目光。
母亲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推了儿子一把：“快！跟阿姨道歉！”
那小男孩倔劲儿也上来了，一边大哭一边跺脚：“就不！都怪你！谁让你抢我的盘子！都是你的错！”
母亲气得脸色发红，扬手作势要打他：“你这孩子还敢顶嘴！”
孔茉无心听这对母子的争执，她看着自己一身狼藉，只想赶紧回房清理。
她蹲下身，想去捡刚才被撞掉在地上的手机。
然而，就在她弯腰的瞬间，那被母亲逼急了的小男孩竟猛地爆发，气急败坏地将他母亲手中的餐盘狠狠一掀！
“哗啦——！”
又是一阵刺耳的声响。
餐盘里尚未动过的、甚至更油腻的菜肴和半碗浓汤，如同天女散花般，劈头盖脸地浇了蹲着的孔茉满头满身！
黏腻的菜叶挂在她的头发上，淅淅沥沥的汤水顺着她的发丝、脸颊、脖颈蜿蜒而下，钻进衣领，所到之处一片黏湿。
那对母子霎时停下了所有动作，像是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二次灾难惊呆了。
男孩的母亲这才像是真正反应过来，连声道：“对、对不起！实在对不起！这孩子他……”
这还能忍？！
一股怒火“腾”地一下直冲孔茉天灵盖！
她猛地抬起头，眼眶气得发红，几乎要不管不顾地厉声斥责。
然而，就在她即将爆发的前一秒，眼角的余光却猛地瞥见餐厅入口处，两道熟悉的身影，正一前一后地踱了进来！
是闻戚和司机小杨！
不行，得先撤。
孔茉几乎是本能地侧了侧身，用还算干净的背部面对入口方向，她强压下所有情绪，冲着那对已然愣住的母子，沉声道：“这是公共场合，请注意一下影响，好吗！”
她甚至来不及等对方回应，也根本不敢再看入口处一眼。
迅速将手中的餐盘放到最近的桌上，随即低着头，用一种尽可能镇定、实则步伐凌乱的脚步，朝着侧门方向疾步走去。
她那满头满身的油污菜叶，在这雅静的餐厅里无疑是一道醒目的风景，吸引了不少诧异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孔茉只觉得脸上***辣的，但只能死死垂着眼，假装看不见一切，只求尽快逃离这片令人窒息的空间。
一路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冲回房间，她重重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急促地喘息了几秒，便迫不及待地直奔浴室。
迅速脱掉那身黏腻的衣服，随它散落在地上，打开花洒。
她站在水下，仔细搓洗着头发和身体，一遍，两遍，三遍……
直到头皮都被搓得发麻，鼻尖再也闻不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菜汤味，她才关掉了花洒。
找了条宽大的浴巾擦干身体，包裹住自己。
水汽氤氲中，孔茉稍微松了口气，正准备推门出去拿干净的换洗衣服。
动作却猛然顿住。
坏了！
她的行李箱……还放在闻戚那辆车的后备箱里，没拿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