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内侧的字还在,TS-2039-R,用签字笔写的,压在袖口下面。
手机坏了,备用机也断了信号,我知道有人不想让我查B-17的事。
但我还有别的路。
门没锁,我推了一下就开了。
屋里有股霉味,墙皮剥落,地上散着几份旧报纸。
周断山坐在靠窗的铁椅上,手里拿着个搪瓷杯,热气往上飘。
他抬头看我,没说话,只是把杯子放下。
“我来了。”
我说。
他点点头,“考虑好了?”
“不是来加入镇墟司。”
我靠着墙站着,手插在口袋里,指尖碰到了那块青铜令牌。
它一首在我衣服里面,贴着胸口,有点温。
“那你来干什么?”
他问。
“交换。”
我说,“你给我B-17的档案,我告诉你她死前我看到了什么。”
他没动,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
三下,慢的。
“你说。”
“我梦见一座老宅。”
我说,“青砖院子,堂屋前跪着七个人,姿势和我家祠堂那天一样。
额头都有桃花印,像是刚烧上去的。
院子里有口井,井壁刻了一圈符文,只刻了一半。”
他说:“然后呢?”
“然后我醒了。”
我说,“第二天就在停尸间看见那个女尸。
她的脸……和梦里其中一个人很像。”
他沉默了几秒,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放在桌上,往我这边推了推。
我没伸手。
他叹了口气,打开袋子,抽出几张泛黄的照片,一张张摆出来。
第一张是院门,木头腐烂,门环生锈。
第二张是天井,地砖裂开,杂草长在缝里。
第三张是堂屋,七具尸体趴在地上,穿着民国时期的长衫马褂,额头朝下,后脑冲外,每人额头上都有一朵暗红的桃花形痕迹。
我蹲下来,离照片近了些。
和梦里一模一样。
不只是布局,连角度都一样。
就像有人把我梦里的画面拍了下来。
我伸手去拿照片。
手指刚碰到纸面,腰间的铜铃突然响了。
不是风吹的,是我动都没动它就自己响了。
声音很短,但刺耳。
五帝钱串贴着脖子,猛地一烫,像是被火燎了一下。
我闭眼,左眼深处传来一阵胀痛。
再睁眼时,视野边缘己经蒙上一层灰青。
我能感觉到——这地方不对。
不是普通的阴气重,而是底下有什么东西在动,像井水下面藏着根线,被人慢慢往上拉。
“这地方在哪?”
我问他。
“城西三十里,老槐林边上。”
他说,“民国时期一个富商家的宅子,后来荒了。
最近三个月,附近村民听见半夜有哭声,说房子自己亮过灯。”
“你们的人去过吗?”
“去了三个。”
他说,“两个疯了,一个失踪。”
我没吭声。
他又说:“仪器测到地下有能量波动,频率和B-17尸体一致。
我们怀疑那里曾经举行过某种仪式。”
“和守门人有关?”
“不确定。”
他说,“但那些尸体的跪姿……只有守门人家族才懂。”
我盯着照片。
堂屋地面的裂缝走向,和我家祠堂那天一模一样。
就连桃木钉插的位置,都能对上。
这不是巧合。
我忽然想到什么,“你说B-17是无人认领的尸体?”
“对。”
“她姓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从袋子里抽出一张登记表,“柳氏,西十七岁,户籍地就是这座宅子所在的村子。”
我脑子嗡了一下。
“她老家的人呢?”
“早搬空了。”
他说,“整个村十年前就没人住了。”
我站起来,把照片重新塞回纸袋。
“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给我这些?”
“因为我不确定你能承受。”
他说,“你看到的东西越多,反噬就越快。
你左眼己经开始混浊了,再这样下去,半年内会失明。”
“少来这套。”
我冷笑,“你真正怕的不是我瞎,是你藏不住的秘密。”
他没反驳。
我盯着他,“那天你走的时候,袖口掉出一张符纸,上面画着倒五芒星。
你知不知道?”
他脸色变了下。
“我不知道。”
他说,“如果真有,说明我身边也有问题。”
“那你现在让我去这个地方?”
我问,“明知它和灭门案有关,明知它能触发我的‘隙’?
你以为我是工具?”
“我不是让你去送死。”
他说,“我是让你去看清。
只有你能进那种地方活着出来。
其他人进去,要么疯,要么变成尸体之一。”
我握紧拳头,掌心全是汗。
他接着说:“如果你不去,我们会派别人。
他们不懂规矩,只会炸地、封阵,把线索全毁了。
你要是想去查你家的事,这是第一条真正的路。”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三天前,我还在想能不能信他。
现在我知道,我己经没得选了。
不信他,我就查不到B-17为什么死,查不到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可信他,我又不知道他到底隐瞒了多少。
但有一点是真的——那座宅子,我在梦里见过。
我的能力,在碰照片的时候被动激活了。
这不对劲。
按理说,只有死亡或执念消散才能开启“隙间”。
可刚才,我只是摸了张照片,铜铃就响了,五帝钱也震了。
说明那地方残留的执念太强,强到隔着几十年还能影响我。
“你给我这张纸袋。”
我说,“不代表我听你的。”
“我不需要你听话。”
他说,“我只需要你活着回来。”
他站起身,把搪瓷杯留在桌上,转身往外走。
经过我身边时,他顿了一下,“左手小指断了之后,我试过很多办法压制反噬。
最有效的,是靠近裂缝源头时,保持呼吸节奏和心跳同步。
你会用得上。”
我没看他,等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才弯腰捡起纸袋。
照片还在。
我把它们翻到最后一页。
这一张不是宅子,是地图。
手绘的,标了个红点,写着“柳家老宅”。
我把它折好,塞进内袋,和令牌放在一起。
外面天己经黑了。
我走出防疫站,风吹在脸上,带着土腥味。
远处城市灯火通明,那边是活人的世界。
我转身朝城西方向走。
走了几步,我停下。
回头看了眼防疫站的窗户。
刚才周断山坐的位置,窗帘后面似乎有影子晃了一下。
我没多看,继续往前走。
十分钟后,我骑上停在街角的摩托车,发动引擎。
车灯照亮前方的路。
我把油门拧到底。
风灌进衣领,铜铃贴着腰侧,轻轻晃了一下。
它不再响了。
但我知道,它随时会再响一次。
当我靠近那口井的时候。
当井底传来第一个声音的时候。
我的手指搭在油箱上,指甲缝里还留着坟头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