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怀第一次在高三1班后门见到于怀安时,是九月的清晨,香樟树上的露水还没干透,
风一吹就顺着叶脉滚下来,砸在窗玻璃上,溅出细小的湿痕。他刚从教务处领了转学证明,
白衬衫的袖口卷到小臂,手里捏着皱巴巴的班级名单,目光扫过“于怀安”三个字时,
脚步忽然顿住——女孩正趴在靠窗的位置补眠,侧脸埋在摊开的物理练习册里,
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泛红的耳尖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的发顶,
连那截露在外面的后颈,都泛着软乎乎的光。他站在后门的阴影里看了很久,直到上课铃响,
她猛地惊醒,慌乱地抹了把脸,手里的黑色水笔“啪嗒”掉在地上,滚到了他的脚边。
“同学,麻烦……”她抬头的瞬间,声音突然卡住,眼里还蒙着刚睡醒的水汽,
像受惊的小鹿。江屿怀弯腰捡起笔,递过去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心,两人同时顿了一下,
他看见她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谢、谢谢。
”那天的课,江屿怀没听进去多少。他坐在她斜后方的位置,
目光总忍不住往那个方向飘——看她皱眉算题时咬着笔杆,看她偷偷在草稿纸边角画小太阳,
看她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时,紧张得攥紧了校服下摆。放学时他故意磨蹭,
等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追上背着帆布包的于怀安:“一起走?我住清和巷。
”她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脚步放慢了些:“我也住那,在巷尾。”清和巷的路不长,
铺着青石板,两旁的老房子爬满了爬山虎。他们并肩走着,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
她絮絮叨叨说班里的事,说物理老师的口音很有趣,说今天的数学最后一道大题难住了全班,
他就听着,偶尔插一两句,手里攥着的薄荷糖在口袋里被焐得发黏,
终于在分岔路口递了过去:“提神,下次别在课上睡觉了。”她接过糖,
指尖碰了碰他的指尖,小声说:“知道了。”后来的日子,
变成了固定的模式——他每天提前十分钟到教室,
帮她把桌角的水杯接满温水;晚自习后绕路陪她走回家,
在巷口的路灯下说再见;周末约在图书馆自习,她做英语阅读,他画建筑草图,
累了就趴在桌上,头挨着头看窗外的云。他们约好要考南方的大学,他学建筑,
要给她设计一栋带小花园的房子,花园里种满向日葵;她学师范,要当小学老师,
教小朋友画太阳。江屿怀的笔记本里,藏着一页没让她看见的纸,上面写着:“江屿怀,
怀安。我名字里的‘屿’,是等风来的岛,而你是风,是于怀安,是我想藏一辈子的风。
”他原本想在高考结束那天说的,想拉着她的手,在香樟树下把这句话说出来,可他没等到。
变故发生在大一的寒假。那天江屿怀去火车站接于怀安,她从站台走出来时,
眼神很奇怪——不是他熟悉的温柔,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审视的陌生。他跑过去想抱她,
却被她猛地推开,声音冷得像冰:“江屿怀,我们分手吧。”他愣住了,
以为是玩笑:“怀安,别闹。”“谁跟你闹了?”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那笑容陌生得让他心慌,“我早就不爱你了,跟你在一起很无聊,你听不懂吗?
”她说完转身就走,连一个回头都没有,江屿怀追上去,却看见她坐上了一辆陌生男人的车,
车窗摇上的瞬间,他看见她眼里的冷漠,像淬了冰。那之后,于怀安像变了个人。
她不再黏着他,不再跟他说学校的事,甚至在校园里遇见,都绕着走。江屿怀找过她很多次,
每次得到的都是刻薄的话:“江屿怀,你能不能别缠着我?我现在的男朋友比你好一百倍。
”他不相信,直到有一次,他在她的宿舍楼下看见她抱着一个陌生男生,
笑得灿烂——那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更可怕的是,
他自己也开始“失控”。有天晚上,他在宿舍看书,突然觉得意识像被什么东西拽住了,
身体不受控制地站起来,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就往门外冲。他的意识清醒得可怕,
却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跑到于怀安的宿舍楼下,
对着那个抱着她的男生嘶吼:“离她远点!”男生被吓跑了,于怀安看着他手里的刀,
眼里满是恐惧:“江屿怀,你疯了?”“疯了?”“他”冷笑一声,一步步逼近她,
语气里的偏执让江屿怀自己都觉得陌生,“于怀安,你是我的,这辈子都别想逃!
”他看见她的眼泪掉了下来,听见她哽咽着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可他只能被困在意识深处,像个旁观者,看着“自己”把她逼到墙角,看着她绝望的眼神,
心脏像被生生剜走一块。后来,这样的“失控”越来越频繁。有时是“于怀安”突然来找他,
抱着他哭,说“我好想你,别离开我”,转脸却对着他摔杯子,
说“我恨你”;有时是“他”在课堂上突然站起来,当众喊她的名字,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让周围的人议论纷纷;有时他们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
上演一幕幕狗血的戏码——误会、争吵、互相伤害,用最锋利的话戳对方最软的地方,
用最极端的方式捆绑彼此。江屿怀渐渐明白,他们的身体里,住进了“别人”。
那些“人”穿着不同的衣服,说着不同的话,却都在用他们的身体,
演着同一出戏——“虐恋情深”。穿白色连衣裙的女生占据于怀安的身体时,会对着他哭,
说“江屿怀,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穿黑色连帽衫的男生操控他的身体时,
会拽着她的手腕往雨里拖,说“你毁了我的一切,我也要毁了你”。他们像附骨之疽,
抢过他们的意识,篡改他们的情绪,把原本该温暖的时光,搅得一团糟。
江屿怀的灵魂被囚在躯壳深处,每天都在承受酷刑——看着“自己”对她恶语相向,
看着她红着眼眶问“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却连抬手擦她眼泪的力气都没有;看着“自己”为了那些“穿越者”编造的情节,
酗酒、打架,把好好的学业搞得一塌糊涂,连父母打来的电话都不肯接。
于怀安的日子更不好过。她被困在意识的角落,看着“自己”一次次推开他,
看着“自己”跟陌生男生暧昧不清,看着他为“她”崩溃、堕落,
甚至在大雨里跪在宿舍楼下,求“她”回头。有一次,穿越来的女人用她的身体,
在酒吧喝得酩酊大醉,对着陌生男人说“我爱的是江屿怀,可我就是要折磨他”,
她在意识里尖叫,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任由那具身体被人搀扶着,
路过蹲在酒吧门口等她的江屿怀——他浑身湿透,眼里的红血丝像要渗出血来,
看见“她”时,眼里的光一点点灭了。时间线彻底乱了。他们跳过了大学的毕业季,
直接被推到了“婚后”。穿越者用江屿怀的身份签了离婚协议,
理由是“爱上了别人”;用他的身份去赌钱,
把父母攒了一辈子的积蓄赔得一干二净;用他的身份在外面鬼混,
让于怀安被街坊邻居戳着脊梁骨骂。而于怀安的身体,被另一个穿越者占据着,
每天以泪洗面,说“江屿怀,我恨你,可我离不开你”,然后在某个深夜,
用他的剃须刀割腕,逼他回家。江屿怀的父母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父亲在一次争吵中被“江屿怀”推倒,中风瘫痪在床;母亲天天以泪洗面,
头发一夜白了大半,最后在一场“意外”的火灾里,为了救瘫痪的父亲,
被活活烧死在老房子里。江屿怀的灵魂在意识深处嘶吼,看着“自己”站在火场外面,
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连眼泪都没掉一滴——那不是他,那不是他的母亲,不是他的家!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