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庆幸自己出事之前家里还留了钱,起码他不在的这几天奶奶不会饿着。
他又给老师打了个电话表示请假,老师念在他成绩很好慰问了几句也没多为难。
他松了口气。
过了三天就是个小假,晏声去医院找林遥见了。
他恢复的还不错,就是时不时发呆,晏声一进来就看见他在望窗外。
她悄无声息地进来吓了他一下,但林遥见也没说话,就是定定地凝望着她。
眼中是压抑的喜悦,似乎还有些恍然。
晏声觉得他这个眼神很像最后一次见面时他恋恋不舍的表情。
又有些不太一样。
她也静静打量着自己这个小竹马。
这是他意识清醒时的第一次见面。
瘦了很多,高了很多,伤多了不少。
还是晏声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好久不见。”
她语气平静,林遥见心都要跳出来了。
他不知在午夜梦回中期待了多少次她突然出现,但醒来他仍在那个出租屋里和奶奶相依为命。
而现在,她真的出现了。
林遥见说不出话来,晏声走过去坐下,想伸手像小时候一样摸他的脸,他却下意识后退了。
林遥见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觉得自己现在很狼狈,不适合被她关心。
晏声也不甚在意,只是觉得他这些年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她安静地等着他开口。
林遥见受不了她灼灼的目光,低下头,却被她挑着下巴支起了脑袋。
他只好直视她的眼睛。
“姐姐。我现在能出院吗?”
并不是晏声想要的内容,不过她也耐心答了。
“伤还没好全。这么早出院干什么?”
林遥见咬了咬唇,声音细弱,“......赚钱。”
晏声皱眉,“住院费不用着急。”
她没说你不用还。因为她知道林遥见一定会还,索性就不说废话了。
他连忙摆了摆手,“我知道住院费是姐姐给的,会给我时间还的,但是我现在必须去赚钱,已经误工五天了,可能......”
可能要被开除了。
晏声则是抓住字眼。
必须去赚钱?
他目前这个样子,家里肯定不复先前,但也没沦落到让他一个未成年出来赚钱吧。
而且他这次出事父母也不闻不问。
不正常。
他们家肯定有了大变故。
晏声面上不显,既然他不愿说,她也不逼他,迟早有一天他会说的。
晏声问了别的。“你现在还在上学吗?”
林遥见嗯了一声。“在市一中。”
市一中?那不是和她一个高中么。
“几班。”就他现在这个情况,靠高昂的费用进市一中肯定是不可能的,那么就只剩下一条路,优秀的成绩。
而她旁边那个位子的主人正好这几天都不在,算算时间,出事那天他就不在,而老师说他的成绩很好。难道?
“六班。”
果然如此。
晏声忽地笑了。林遥见不明所以。
“看来我们的缘分到了呢。”她笑着开口,“我是你的新同桌。”
林遥见愣神。同桌?
“姐姐,你转到这里来了?”
“嗯。”她心情很好。“再有两天就能出院了,别急。你这两天很急用钱吗?”
林遥见低下头。“要给奶奶买药......按理说今天应该发工资的。但是我旷工这么久,估计把我开除了吧。”
他有些低落。
“当我借你的。”她从包里拿了些钱给他,“好好养伤,挣到了再还我。不着急。”
他眼眶有点湿润,“姐姐......”
“哭什么。又不是白给你。”晏声起身对他说了一句,“期待再见,我的小竹马。”
林遥见写了张纸,将钱和纸包在一起劳烦晏声送到奶奶手上。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不幸。至少能再次遇见她,他很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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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着林遥见的地址,她很快找到了他现在的家。
那个出租屋很小很旧,一看就是荒废很久的营业房改造,估计房主也不怎么用,条件很差,也没想到这样的地方还会有人租。
周边的营业房都空了好久了,灰尘遍布,他那间出租屋却意外还算干净。
她敲了敲门,过了一会才听见一个老迈的声音。“咳...咳...谁,谁啊。”
她声音放大了些。“您好,我是林遥见的朋友。受他之托来给您送生活费。”
她听见老人窸窸窣窣下床的声音,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眼前的老妇白发苍苍,佝偻着身子,身上的衣服很旧但很干净,面容看着很慈祥。
她招呼晏声进屋。
晏声坐下后才看到屋子的全貌。
一张很小的床,连张正经桌子都没有,和门一排的木头堆成的厨柜上摆了几罐调味品和一个锅,有个小水槽,还有两只碗和两对筷子,以及两个小杯子。
上面摆了两根香蕉,应该是林遥见出事前买的。
下面放了半桶油,旁边有一个烂沙发和一床被子,床上堆了一个柜子,看起来是放衣服的,边上有个小小的卫生间。
看着好不凄惨。而这就是他们家的全部。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话。
老妇笑眯眯地给她剥了一根香蕉,她不好拒绝,吃在嘴里竟觉得有些难以下咽。
“阿见的朋友真是个可爱的姑娘。看着就讨人喜欢。”老妇开口。
晏声将东西放在老妇手中。
“奶奶,”她犹豫了一下,“......林遥见,是什么时候跟在您身边的?”
似乎觉得有些冒犯,她补了一句,“我和阿遥好久不见了,想了解一下近况。”
老妇并未生气,摸了摸她的头,“约莫是在两年前吧,当时我这身子骨还没这么弱,捡瓶子的时候下雨了,我看见那孩子穿的那么薄,那么可怜地走在路上,我就把他带回去啦。”
老妇有些感慨,“阿见是个懂事的孩子,我把他带回来没多久这身子就不行了,这孩子一边上学一边打工,每天累的,身上经常有伤,他愣是不吱一声,也不买药,就为了省点钱给我买药。我看着孩子受苦,心酸哟。”
“他还考上了最好的高中,我经常觉得亏欠他,让他别管我了,他就死犟,非要把钱都花老婆子身上。”
“老婆子也活不了多久了,还不如让他更好生活。但他就是太懂事了,我又心疼,又觉着自己是个拖油瓶。唉......”
老妇神色忧伤,发出一声长叹。
晏声不禁动容,也说不出什么话,只是安静地倾听。
原来他吃了这么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