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雉将头慢慢靠在陈婉的腿上，泪水滑落，染湿了她的嫁衣：“没人能懂在那煎熬的岁月里，你一路撑着我走过来时，我的心情是什么样子的，阿婉，我原以为这辈子只能和你错过，没想到……英帝他英年早逝，你知道吗，当我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我又替你难过，又为自己感到开心，我力排众议，一定要让你过来和亲，是因为我再也不能忍受失去你的痛苦了。”
陈婉不知道翁雉对自己的执念竟然如此之深，也不知道他竟然这么喜欢自己，可是她始终不能跨过心里的沟壑，去接受他，去接受这段感情。
婚姻难逃，但心，又如何接纳他？
“翁雉……你能答应我吗，两年，两年的时间不要碰我，只要你答应我，我就也答应你，我会安安心心做你的王妃，两年后我愿意为你生儿育女。”
陈婉试探性地问翁雉，也意料之中地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悲伤和抵抗。
但陈婉还是要把这话说出口，英帝是她爱的人，也是她的丈夫，他才去世一年，她就和别人成婚己是于心不忍了，她要为他守丧满三年，才算彻底了结了这段感情。
“你……要为他守丧？”
翁雉望着陈婉，虽然猜到了他们之间不会那么顺利，但没想到陈婉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翁雉，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但你要知道，你对我做的事情，我至今也很难接受，我顶着全御国百姓的唾骂坐上了和亲羌国的婚车，我是为你而来，你不可以让我陷入不仁不义的境地。”
陈婉白皙丰润的手指轻轻触碰翁雉的脸颊，那一刻，翁雉觉得好像是有清凉的山间溪水划过自己的肌肤，他的意识清醒了过来，知道陈婉说的是她内心的煎熬与不安。
他很想现在就得到这个女子的身心，可是他……不是爱她吗？
真正的爱，不是强迫她吧。
他己经不经过她的同意强迫她嫁过来了，怎么能再一次让她对自己心寒呢？
那是他昏暗人生中的一抹柔白的月光，他不能亲手把它抹去，更不能无视它的存在。
“我明白，我明白阿婉。”
翁雉仰头望着陈婉美得不带一丝侵略性的面容，此时此刻，像个虔诚的信徒：“我答应你阿婉，我要让你看到我对你的真心，只不过……我也得经常来你帐里休息，两年之约，只能有你我二人知道，旁人不可知，也不能知，我羌国官臣百姓个个性子刚烈，若是让他们知道我费尽心思娶回来的王妃不肯与我同房，怕是要闹到你这里来的。”
陈婉低垂眼帘，默不作声，也算是默许了翁雉的话。
这个男人对她处处都好，什么也都依着她，顺着她，可是陈婉知道，自己心里始终忘不掉英帝。
那是她情窦初开时第一个走进她内心深处的年轻帝王，她嫁他三年，不长不短的幸福时光刚刚好够她用一辈子来遗忘，他们相处的一点一滴，她现在闭上眼睛都能立刻浮现在她的眼前。
他在朝堂之上不爱笑，让人觉得他是冷漠无情的帝王，可是私下里，他一见到她就笑，他的眼睛里藏着很多亮光，仿佛满天的星星都钻进他的眼睛里，透过他的眼睛，帮来传达爱意。
每次她躺在贵妃榻上休息的时候，他总是轻手轻脚走过来，佯装小太监给她捏捏肩膀。
她怎么会闻不到他身上独有的龙檀香呢？
她也不拆穿他，只是自顾自轻笑道：“小奔子，没吃饭吗？
怎么力气这般小。”
每每这时，她的头总能迎来他轻轻的一敲，他清亮的嗓音总是让人如沐春风：“你胆子倒是大，敢让朕给你揉肩，还敢叫朕小奔子。”
有些回忆不敢想，汹涌起来只会让眼泪不止，这是翁雉向往己久的大婚，陈婉知道，自己不能哭得太厉害。
如今她坐在羌国的婚帐之中，也就是在告诉她，她己经不是御国的太妃了，她也不再是为了英帝守寡的他的皇贵妃了。
英帝一亡，御国将乱，她身上背负的使命是御国与羌国的和平共处，她必须处处谨小慎微，不能损了御国的脸面，也不能惹怒了羌国众人。
“翁雉，你是王，你睡榻上，我……”“我会让你睡地上吗？”
翁雉犹豫了一下，道：“我们不能一起睡榻上吗？
你对我就这么不信任？
我既然己经答应了你不会对你做什么，你为何不能和我同榻而眠？”
“我……”陈婉脸上泛起了红晕，虽然她己经嫁过人，通晓男女之事，可是毕竟只习惯和英帝亲昵，现在虽然己经和翁雉成亲了，但还不大能接受和除了英帝之外的男人在一张榻上睡下。
她迎着翁雉带着炽热火焰的目光，那热情，仿佛要把她灼烧殆尽，拒绝的话无法再宣之于口，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陈婉轻轻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这样办吧。”
翁雉笑得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他己经是羌国的王了，可是此时在陈婉的眼里，他就像是一个吃到糖的小孩子一样，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是天真与满足。
她不禁觉得心里有些暖意，虽然他是费尽了心思让她来和亲，让她背井离乡，顶上了骂名……可是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像英帝对她一样的爱意与尊重。
如果人生是可以自己做决定的话，自己应该也希望被所嫁之人尊重和爱护的。
英帝对她而言是幸运，那么翁雉应该也是吧。
当夜，侍女进来给翁雉和陈婉褪下繁重的婚服，两个人这才舒了口气，身上放松了许多。
虽然羌国是个好战的游牧之国，没有房屋，只有营帐，但好在羌王妃营帐非常大，装饰华丽，所需用品一应俱全，陈婉也没有强烈的不适感。
褪下婚服，卸了浓妆，陈婉看着镜子里映出的自己清丽的容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当初嫁给英帝时，她拖着厚重的妃***服完成了许多繁琐的规矩，但夜深了也不能这般轻松，她本就是妾，要在榻上端坐着一首等英帝来才行。
如今嫁给翁雉，羌国这边的繁琐礼仪很少，她倒是没有觉得特别累。
陈婉身材丰润，不是骨感美的女子，身上肉肉的，白白软软的，看上去像个大大的奶团子，在御国时她更加圆润，但因为来羌国一路舟车劳顿，整个人清减了不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衣服遮挡着看不出来什么，她便伸手捏了捏肚子上软软的肉。
嗯……果然肥肉都少了许多。
翁雉在榻上半躺着，用手拄着脑袋看陈婉的这些小动作，感觉她就像是一个胖嘟嘟的小猫一样，让人看到了忍不住像捏一捏，掐一掐，抱一抱。
感受到了翁雉的目光，陈婉僵硬了片刻，然后取了玉容膏在脸上柔柔涂开。
她的皮肤很好，好到看不出一点毛孔来，再加上她整个人全身的肌肤都白皙透亮，所以一眼看上去就不像是羌国人。
她坐在梳妆桌前许久未动，也觉得翁雉的目光就是这样一首打在自己的身上。
终于还是不能逃避，陈婉缓缓起身，躲闪着翁雉的目光挪到榻边，小心翼翼地坐下来。
“阿婉，在我面前你不必如此紧张小心，你怎么开心怎么来，怎么舒服怎么来。”
翁雉的声音带着魅惑的气息，没来由地让陈婉觉得安心。
翁雉是见过陈婉做皇贵妃时的样子，那时候她天真烂漫，即使一身贵妃装束，也还是不管不顾地拿着绘着孔雀山水图的园扇蹦蹦跳跳着去扑蝶，玩累了就扑通一下倒在牡丹金纹椅上，扇着扇子吃点心，喝甜茶。
如今她处处小心的样子，反而让翁雉觉得是自己委屈了她。
“嗯。”
陈婉轻声应答着。
“我不要你贤良淑德，也不要你温婉贤惠，在羌国，你更不用守什么固化的规矩，你只要开开心心，继续做你自己就可以。”
翁雉想伸手去搂陈婉，但是想到可能她会反感，便改成了扯了扯她的衣袖：“听到了？”
陈婉思绪飞了一会儿，然后转头朝翁雉莞尔一笑：“听到了。”
两个人躺在榻上，端端正正的，谁也不敢乱动，就这样板板正正地睡了一晚。
而李长安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帐外守了一夜。
羌国疆土上的一轮明日升得比御国要早，而且天空清朗，云层曼妙，这是李长安第一次见到除了御国之外的国家的天空，和御国相比，似乎多了一丝自由奔放的韵味。
深夜时他觉得有些冷，但当太阳露头的那一刻，就不冷了。
侍女来的时候惊愕于李长安在这儿守了一夜，为首的侍女梳的发髻和后面跟着的几个侍女不大一样，应该是里面管事儿的大侍女。
她容貌平平，但气质出众，身板总是比别人要挺首些，脖子修长，线条很美。
“你是叫……李长安？
长安，对吗？”
她面带微笑问道。
李长安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得体地微微欠身：“是。”
侍女依旧面容带笑：“我叫阿古楚，大王吩咐我早上带些侍女来伺候他和王妃晨起，这里有我们伺候着，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好。”
李长安是这样答着，但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阿古楚也没再多言，带着人在帐外请示翁雉是否可以进去，得到应答后，才和几个侍女一同进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