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东北方向上不知何时,聚集了一片漆黑的云团,浓黑的云雾中隐约可见紫红色的闪电窜动,仿佛无数的妖魔藏身其中张牙舞爪。
湖面上往来的渔船,见此情景,纷纷回返,远离那片区域。然而总有一些倒霉蛋,猝不及防之下,被黑云所笼罩,在暗无天日的波涛上,承受狂风大雨的肆虐。
好在疾风骤雨难以持久,小半个时辰过后,云散雨收。风雨来时多么迅猛,消散时就多么轻快。
一条小渔船,随着渐渐平静的波涛,从风暴中驶出。一颗湿漉漉的头颅从乌蓬船舱中探出来,见风平浪静,不由得回头冲里面欢快的喊道:“阿爹,雨停啦!”,说完一扒小门沿,飞身跃出,动作轻灵、敏捷异常。
当先出来的少年,年约十三四岁,个头不高,短衣短裤,露出的肌肤,被阳光晒成紫红色,微弯的笑眼配上一口白牙,显得淳朴而又机灵。
小船舱中跟着钻出个老者,同样晒得黝黑的脸堂,满面皱纹,腰身微躬,老汉看了看天色风向,冲少年喊道:“小乙,今天风雨来得蹊跷,不打鱼了,咱们回家吧。”说完老汉来到船尾摇橹,准备返航。
爬上桅杆整理缆绳的小乙忽然指着湖面大喊道:“阿爹,水面上好像有个人,我们过去看看。”
老汉闻言,双手轻摇,小船灵巧地划开波浪,倏然而往。
小乙站在船头,拿起一根带钩竹竿,将湖面上飘浮的身体勾住,一把拉了上来,放到船板上。
眼前躺着的却是个留着怪异短发的年轻人。一身服饰也不是云梦泽周边部族所穿,光着一双脚,右侧太阳穴上方的额头上,一蓝一红两道类似鱼钩的印记上下勾连在一起,像是一道闪电。初时隐隐发亮,小乙以为自己眼花,凝神看去,却再无异常。两道印记也渐渐的淡去,隐入苍白的皮肤之下。
小乙回头对老汉说道:“阿爹,这人好像没死,救他一救吧。”
老汉走上前来,仔细查看,此人虽然气息断绝,但是心口尚温,还有一线生机。老汉沉吟片刻,救人之念还是占了上风,四下略一张望,做贼似的,左手前探,按住年轻人的胸口檀中穴,一股真气渡了过去。
初时真气绵绵,在青年胸腔游走,片刻后就与老汉失去了感应,老汉眉头一皱,加力催送,哪知年轻人的檀中穴仿佛变成了一个黑洞,不但将老汉的真气吞噬殆尽,还隐隐生出一股吸力,将老汉的手掌粘在了年轻人的胸口。
年轻人面色泛红,额角上的印记浮现,一红一蓝两道印记透出淡淡的光芒,像是活了一样扭动。
“叮~!”的一声清响,老汉身上的一样东西,被触动了某个机关,弧光一闪,一道神秘莫测的波动以两人为中心,向四周荡漾开去,就像平静的湖水中投入石子后向外扩散的涟漪,虽然微弱但却清晰。遥远的云梦大泽深处,隐隐的传来闷雷之声,似乎是对这股波动的呼应。
“糟了!”老汉大惊失色。真气连续强弱切变,终于摆脱吸力回撤,踉跄向后退了两步,脸色苍白,顾不上其他,先急忙以秘法来镇抚变得滚烫的法器,切断向外扩散的波动,同时惊疑不定的上下打量眼前这个,抽搐着翻身呕出湖水的年轻人。
直到吐无可吐,年轻人才***着,转过身来,顾不上擦去嘴角的污秽,手捧着额头,痛苦地***道:“我这是在哪?”
待到看清眼前两张惊疑不定的面孔,再次嘶哑地问道:“你们是谁?”
老汉和小乙面面相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年轻人额头印记明灭两下,再次晕了过去。
顾不上处置年轻人,老汉急忙令小乙扬帆启航。
老汉站在船尾,将橹杆摇至极限。小船犹如一条挣脱罗网的游鱼,在湖面划出一道洁白的水线,向南方岸边疾驰。
“快,再快一点!祖师爷保佑!只要到了岸上就好办了……”
眼见岸边遥遥在望,没等老汉松一口气,小船行进前方的水面上,忽然一道暗影从天而降。
掀起的巨浪,将小船抛起老高,小乙毫无防备之下,落入水中,老汉双手紧握橹杆,虽然上下翻腾,却牢牢的定在船上,并未落水。只是心中期望破灭,不由得暗暗叫苦。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一艘乌黑的梭形小船,犹如一个放大的枣核,通体光滑,画满朱红符纹,上部有八个水晶舷窗,此时舱门打开,停在小船的前头,随波起伏。
渔船的船头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血袍道人,冷着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着渔船和老汉。
老汉在心中重重叹了口气,脸上堆起惶恐的神色,手忙脚乱的走上前来,跪倒在船板上,冲着血袍道人磕头道:“小民无意冲撞上仙,请上仙饶命啊……”
血袍道人三角眼盯着老汉的后脑,寒声道:“交出幻真钥,饶你不死!”声音粗哑艰涩,就像刀片在锅底刮擦。
“上仙休恼,俺在这云梦泽中打渔为生,今日不知咋了,狂风暴雨的,鱼儿也没得一条,这才急急忙忙的往回赶,只盼早点回家,让婆娘烫上一壶老酒解解晦气……”老汉自顾自地唠叨着,眼角余光却盯着道人缩在袖中的两手,暗中警惕。
血袍道人见他一副渔夫的粗鄙样子,正在狐疑。突然乌蓬船舱内“呵啦”一声响。一惊之下,立刻痛下杀手。
老汉见事不好,身形一晃,已然翻出船外,道人发出的三枚钢针,两枚打在了甲板上,另一枚随着老汉一声闷哼,钻入湖中,消失不见。
道人一声冷笑,三枚“嗜血针”虽只命中了一枚,却不怕他逃了。从储物指环中取出一个乌木剑柄,左手在剑锷处向上一抹,一道三尺血色剑光随之而出,赤焰吞吐,如有实质。
道人横剑一划,“哧”的一声,乌蓬船舱被切成上下两份,真气到处,船舱上盖化作漫天碎片。道人伸手一探,将一个匍匐的人影揪了出来,抛在脚下。
定睛细看,道人不由得一愣。眼前是个装束怪异,留着寸许短发的年轻人。此时翻身爬起,大睁双眼,两手比划,嘴里叽里呱啦的不知道说着什么。
“寂灭寺行者?”传说极北苦寒之地,有一群苦行僧,奇装异服,行乞为生。不但神通高妙,而且手段残酷,极为难惹。道人不由心下踌躇。
返回宗门的路上,经过云梦大泽,突然感应到虚空法器震荡,竟像是天下修士数十年苦查无果的“幻真钥”。传说“幻真钥”乃是进入幻真秘府的钥匙,更是在宗门易宝堂上悬赏两千血云贝的至宝之一。
道人贪功心切,并未通知宗门,便孤身一人前来查看。一个老汉还好对付,如果还有寂灭寺的行者,却是比较麻烦。
道人眼光闪烁,既然言语不通,先制住了再说。当即运起“血云气法”,劈胸拿住,真气透出,便欲闭锁其经脉。
不料真气甫一渡入对方檀中穴,便如大河决堤,狂泻而出。怪客额头浮现一蓝一红两道缠绕的闪电印记,隐隐发光。道人暗恨自己大意,欲要守住真气狂泄,哪知越用力,真气也泄得更快。
道人大惊之下,提起右手中的符剑,便向年轻人脖子上抹去,慌乱间,见其一脸惊恐,呆呆望向自己身后,不由得心头震悚,汗毛倒竖。
剧痛之中,一支矛尖自胸前穿出,带出一蓬乌血,溅了年轻人满脸。
老汉不知何时,站到了道人身后,握着短矛矛杆,双臂一振,便欲拔出。
道人一声厉叫,真气暴涨,抬手将年轻人震飞出去,落入船尾。
随即也不转身,手腕翻转,符剑在身后上挑,“嚓”的一声削断矛杆,左手抬起在胸前一握,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扔掉断矛,向后急退的老汉,忽然喷出一口鲜血,跌在船头,浑身抽搐不已。
道人脸色惨白,眼睛却变得一片血红,额角脸颊上青筋暴起,宛若厉鬼。他受伤极重,全凭宗门秘法支撑,此时缓缓转身,符剑前指,张嘴问话,却只有丝丝的气声传出,宛若毒蛇吐信,更增恶毒诡异。
“想活命,幻真钥!”。
老汉的五脏内如有万把钢针钻刺,疼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但是眼神坚毅,缓缓摇头。
道人忽而眉毛一挑,手中符剑迅速向后方斩出,鲜血飞溅,虚空一阵扭荡,小乙从中跌落而出,趴在船板上动弹不得。
老汉悲愤莫名,浑身缩成一团,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一弹向道人扑去。
道人抬手再握,还在空中的老汉身上立刻爆出一蓬血雾,变成了个血人。然而老汉速度不减反增,瞬间四目相对,道人从老汉眼中看到了死气和决绝的杀意,一阵寒意令道人无声厉啸,手中符剑横斩,一颗人头冲天而起。
然而为时已晚,老汉无头尸体跟道人重重撞在一起,扑倒在船仓里。
道人口中鲜血狂喷,符剑也不知被撞到了哪里。挣扎着想要起身,突然身后一条手臂,绕过脖颈,犹如一条蟒蛇缠了上来,越收越紧。
道人拼死挣扎,两人翻翻滚滚在船上打成一团。
这时短发年轻人捧着脑袋从船尾爬了出来,趴到船舷边大口呕吐。
刚刚老***头抛飞,年轻人就觉得有什么东西,给自己太阳穴来了一记重锤,头晕目眩之下,好像有什么东西钻了进来。
吐了一会,船舱里的打斗声音渐消。
年轻人擦擦嘴,刚想站起身来,不料太阳穴又一阵刺痛,似乎多了两道寒气,年轻人捧着头痛苦***,终于坚持不住,双眼一翻,跌入湖中。
与此同时,云梦泽东南北三个方向上,各自传来一声长啸,正有人加速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