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安坐在医院长椅上,盯着重症监护室的红灯,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帆布包带。
她的帆布包里装着半支枯萎的蓝鸢尾 —— 那是陆景深发病时她从他西装口袋里发现的。
花瓣上的褶皱里还沾着他的体温,此刻却在她掌心凉得像块冰。
"苏小姐。
"身后传来低沉的男声。
苏念安转身,看见穿黑色西装的男人递来一杯热咖啡。
他眉眼与陆景深有几分相似,却带着审视的寒意。
"我是陆景深的助理,陈岩。
" 男人在她身边坐下,"陆总醒了。
"重症监护室的窗帘半开着,月光勾勒出陆景深苍白的轮廓。
他闭着眼睛,睫毛在眼下投出青影,床头的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苏念安走到床边,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忽然感受到一阵剧烈的刺痛 —— 那是恐惧与不甘交织的情绪,像荆棘般刺破她的感知。
"你来了。
" 陆景深的声音沙哑,却带着笑意。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力气轻得像一片飘落的花瓣,"我梦见你走了。
"苏念安喉咙发紧,从包里取出那支蓝鸢尾。
花瓣在她掌心缓缓舒展,散发出微弱的荧光:"鸢尾的花语是希望,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
"陆景深望着她发间沾着的夜露,忽然想起昨夜花房里她转身时,浅紫色裙摆扫过铃兰的模样。
他抬起另一只手,想要触碰她的发梢,却在半空无力垂下。
"景深。
"冰冷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苏念安转身,看见穿香奈儿套装的林婉站在那里,珍珠耳钉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光。
她身后跟着陈岩,手里抱着一叠文件。
"妈。
" 陆景深的手从苏念安掌心抽回,藏进被子里,"你怎么来了。
"林婉没看他,目光像刀般刺向苏念安:"这位就是苏小姐?
深夜滞留重症监护室,似乎不太符合医院规定。
"苏念安攥紧鸢尾花,花瓣在她指尖碎裂:"陆太太,我只是......""这里不需要你。
" 林婉打断她,示意陈岩打开文件,"这是景深新签的合作协议,需要他签字。
"陆景深皱起眉头:"妈,现在不是谈工作的时候。
""怎么不是?
" 林婉将文件拍在床头柜上,"你躺在这儿,公司股价己经跌了三个点。
苏小姐若是真的关心你,就该知道什么对陆家最重要。
"苏念安看着林婉刻薄的表情,忽然想起母亲昨夜在电话里的抽泣。
她后退两步,撞到身后的医疗设备,警报声骤然响起。
"够了!
" 陆景深挣扎着坐起来,脸色比床单还要苍白,"让她走!
"林婉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看着儿子眼底的决绝,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夜,丈夫的尸体被盖上白布时,儿子也是这样的眼神。
她转身走出病房,高跟鞋声在走廊里敲出刺耳的节奏。
苏念安望着林婉的背影,胸口像压着块大石头。
她转头看向陆景深,他正盯着床头的蓝鸢尾,花瓣上的荧光在他眼底明明灭灭。
"对不起。
" 陆景深忽然说,"我妈她......""不用说抱歉。
" 苏念安打断他,将破碎的鸢尾花轻轻放在他枕边,"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她几乎是逃着离开医院的。
春夜的风裹挟着海水的味道,她蹲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掏出手机给母亲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陈曼的声音带着睡意:"小安?
出什么事了?
""妈......" 苏念安的眼泪砸在石板上,"陆景深的妈妈知道我们的事了。
"电话那头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苏念安仿佛看见母亲在深夜的厨房里,握着话筒的手在发抖。
"小安,听妈妈说。
" 陈曼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冷静,"离开星河市,越快越好。
"苏念安挂断电话时,天边己经泛起鱼肚白。
她沿着海岸线走了很久,首到太阳将海水染成金色。
回到花店时,夏栀正在给风信子浇水,看见她红肿的眼睛,立刻放下花洒。
"怎么了?
" 夏栀递来热可可,"陆景深他......""他没事。
" 苏念安蜷缩在摇椅里,望着天花板上悬挂的干花,"夏栀,你说,有些罪孽是不是注定要由下一代偿还?
"夏栀愣住了。
她看着闺蜜空洞的眼神,忽然想起去年冬天,苏念安在孤儿院为孩子们布置圣诞树时,也是这样的神情 —— 仿佛心里有什么东西永远地死掉了。
与此同时,林婉坐在陆家老宅的书房里,面前摆着陈曼的档案。
照片里的女人穿着素色旗袍,温婉的笑容里藏着让她憎恶的熟悉感。
二十年前,陈曼作为陆氏集团的财务总监,挪用公款导致公司资金链断裂,丈夫在追讨债务的路上遭遇车祸。
这些画面在她脑海中闪过,她抓起钢笔,在 "苏念安" 三个字上重重画叉。
"夫人,陈曼自首了。
" 陈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林婉猛地站起来,钢笔尖划破了档案纸。
她看着陈岩递来的报纸,头版头条赫然写着 "陈氏集团前财务总监投案自首,陈年旧案重启调查"。
"看来有人坐不住了。
" 林婉冷笑,将报纸扔进碎纸机,"告诉陈曼,想要她女儿平安,最好永远闭上嘴。
"苏念安是在傍晚接到陈曼被释放的消息的。
她赶到看守所时,母亲正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褪色的帆布包。
阳光照在她斑白的鬓角上,苏念安忽然发现,母亲老了。
"妈。
" 苏念安上前接过包,触碰到母亲粗糙的手掌,"为什么要自首?
"陈曼望着远处的车流,沉默许久才说:"小安,有些债,是时候还了。
"她们回到樱花街的老房子时,夕阳正将梧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
陈曼从衣柜深处取出个檀木盒,里面装着泛黄的照片和陆氏集团的旧文件。
苏念安看着照片里母亲与陆景深父亲的合影,手指微微发抖。
"二十年前,我和陆景深的父亲是大学同学。
" 陈曼抚摸着照片,"他是那么骄傲的人,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所以你挪用公款,是为了帮他?
" 苏念安的声音发颤。
陈曼摇摇头:"是为了我自己。
当时你父亲病重,我需要钱......" 她的声音哽咽,"我以为挪用一段时间就能补上,可股市暴跌,陆氏的资金链断了。
"苏念安后退两步,撞到身后的衣柜。
她忽然想起昨夜陆景深发病时,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感 —— 原来他们的命运,早在二十年前就被鲜血染红。
"小安,离开星河市吧。
" 陈曼抓住她的手,"带着这些钱,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苏念安望着母亲眼底的哀求,忽然想起陆景深说过,他的父亲在车祸前,正在调查财务漏洞。
她抽回手,走到窗边。
夕阳下的樱花街依旧热闹,可她知道,有些东西一旦破碎,就再也无法拼凑。
"不。
" 苏念安转身时,眼泪终于滑落,"我要留在这儿,我要赎罪。
"陈曼愣住了。
她看着女儿挺首的脊背,仿佛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
那时她也是这样倔强,以为只要足够努力,就能弥补过错。
深夜,苏念安坐在花房里,面前摆着陆景深送的智能花海控制器。
她打开电脑,输入陆氏集团的旧案编号,屏幕的蓝光映着她苍白的脸。
当查到当年车祸的卷宗时,她的手忽然顿住 —— 事故报告上的目击者签名,竟然是林婉。
与此同时,陆景深在医院的病床上辗转难眠。
他望着窗外的月光,忽然想起苏念安发间的铃兰,想起她掌心的温度。
他掀开被子,按下呼叫铃。
"陈岩,帮我查件事。
" 陆景深盯着窗外摇曳的树影,"二十年前我父亲的车祸,到底是不是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