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州，北灵府。
数九寒天，隆冬时节。
南山脚下，一扇不太结实的木屋门“吱呀”打开。
“呼～”
脸色通红，嘴唇僵紫的陆远吐出一口白气。
冻的。
不合身的薄衫，遮不住脚踝的裤子，丑陋的手工蓑衣。
这便是他身上全部，也是他所有的衣服。
隆冬，一年最冷。
这样的装束可经不起冻死人的严寒考验。
陆远却早已习惯，这套衣服他穿了三年，三个立春、三个处暑和三个大寒。
三年前，他为一篇论文去了博物馆，被高处掉落的一只玉爵杯砸到太阳穴。
再睁开眼就成了这具十岁出头身体的主人。
现在他的身份，乃南山脚下一位养兽人……奴才对。
起的比兽早，吃的……
哎！每到交兽日期，如果交不上去一只健康小兽，他不仅会被管事老爷鞭打，还要面临往后三个月没有食物的困境。
上一次交兽日期，他没有交上去健康小兽，这两个月来全靠隔壁老杨头接济，和往南山外围找一些野菜存活。
南山外围的野菜，根本不是人吃的，又涩又苦，吃多了肚子还会抽筋，疼好几日。
他再不想吃了……
所以即便天气寒冷，几乎让他直不起背，陆远也要早些起来喂养小兽。
交兽日快到了。
这次交兽日是他的希望。
否则，他只有饿死。
闭上木门，秦天走到养兽的场所，这里有四个草屋，意味着有四位养兽奴。
他的养兽屋靠最外边。
拿起食盆，陆远开始调制小兽早上的吃食。
小兽吃的饲料，是管事老爷带过来的。
有次饿的实在受不了的时候他偷吃过，拉了一夜，好险没把肠子拉出来，丢了命。
从此再不敢吃了。
饲料里面，一定让管事老爷掺杂了人不能吃的东西。
养兽奴的命贱，管事老爷才不在乎他的死活。
“小兽们，吃饱，你们一定要健康啊。”
陆远边拌饲料边自语。
砰！
一块石头砸到他太阳穴。
眼前模糊一瞬。
头疼抽筋的感觉让他手脚发麻。脚边，一块尖锐石头上掺杂了血迹。
“哎呦，流血了。”
“哎，陈大，你怎么能这么使劲呢？花儿会心疼的。”
“我没使劲啊，那石头它自己使劲的。”
“哈哈哈哈～～”
刺耳笑声钻进陆远耳朵。
看了一眼旁边身着单薄衣服，身体比他壮实的两位少年。
擦掉太阳穴的血，陆远打开养兽屋的门走进去。
“哟，陆远，你这个养兽屋不错，开天窗啦？哈哈哈～”
陆远手中食盆落地，养兽屋中茅草少了一块，真如同开了天窗一样，冷风不停往狭小屋子里面钻，五只幼小动物分别趴在五个地方，一动不动。
不知道被这场景刺激还是怎么了，头疼愈发强烈。
他只能捂着头，表情狰狞。
“陆远，别愣着呀？你的小兽还等着你喂食，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养不出一只健康的小兽，这寒冬腊月，你连又苦又涩的野菜都挖不到。”
“哈哈哈，王通，你也太损了吧？他的小兽都死了，你要他怎么喂？我看还是吃了这些小兽做个饱死鬼好喽！”
“这是好主意啊，吃小兽会被管事老爷打死，交不出小兽也是死，那不如吃了这些死小兽当个饱死鬼。”
“陆远，你考虑一下？”
陆远透过养兽屋“天窗”看向那两张让他厌恶的脸。
陈大、王通。
同为底层养兽奴，陆远不知道到底哪里得罪了他们，三年来没少受到欺负。
或许因为性格。
他本来就是不善言辞的人，社恐、内向。
俗称……“老实人”。
老实人好欺负吧。
“你们两个哈怂，是不是又在欺负陆远？”
苍老声音响起，门外的两个少年一溜烟跑没了影子。
一位老头钻进兽屋。
“娃儿，你流血哩？”
“老杨，我没事。”陆远摇摇头。
“咋没事，你个怂娃，被人欺负一句话不说，那不得一直被人欺负嘛。”老杨头走到几只小兽旁边，一一检查。
随后捧起一条小白蛇。
“还好，还好，这条青眼白蛇有心跳，快捂着。”他把小蛇塞进陆远怀中：“娃儿，你等我一哈嘛。”
老杨头走了出去。
陆远抬起手，却又放下。
太阳穴那块地方，刺痛和酸胀越来越严重。
一会儿，老杨头返回。
他怀中抱着一只粉毛狐狸。
“来，你拿着，那条青眼白蛇这几日你可养不好。”
“老杨，这可不行……”
“能有啥不行？”
老杨朝外面张望，把陆远拉到一边神秘笑道：“我这次有三只小兽能达标，送你一只我不还有两只嘛。你就收哈。”
“可是老杨……”
“嘿，你这愣娃儿，要你收哈就收哈。”老杨头堆起褶子咧嘴一笑，牙不剩几颗。
“小陆远啊，我在这做养兽人四十年哩，也就你主动跟老头子说说话，我特别爱听你讲的那些故事。剑仙、人皇，嘿，听的我老骨头气血都冲上来哩。”
陆远说道：“你爱听晚上烤火时我继续和你讲。”
老杨头眯起苍老眸子，手指揪着稀松胡须，“小陆远，我问你一件事，这些故事你说的都很精彩，那你见过神仙吗？”
“……神仙？”
“哈哈哈哈。”老杨头大声一笑，指指自己，“我年轻时见过神仙，踩着一柄剑啾一哈从我头顶上飞走哩。”
秦天皱皱眉头，老杨头年纪大了，精神出错了吧？
老杨头说道：“我就看你这娃儿好，会隐忍。如果再狠一点出去肯定吃不了亏。”
“小陆远，眼界别放在陈大和王通那儿哩。他们只想着三个月养一只小兽，过坐吃等死的倒灶生活。他们废哩。”
“娃儿，外面的世界精彩，你比我见过的很多人灵光，如果有机会就离开这里，把命运握在自己手里。”
说完话，老杨头离开。
陆远脑子很乱，老杨说的话占一部分，他很担心老杨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剩余很大一部分属于不断冲击的疼痛。
疼的他没办法思考。
怀抱狐狸和青眼白蛇。
木然回到木屋的陆远，仰头躺在硌人的木板床上。
头昏脑涨，痛不欲生。
所有疼痛的起点，都在刚才被小石块击中的地方。
那种感觉像要死了。
不知不觉，他疼昏过去。
也同时，他意识中，模模糊糊看到一只玉爵杯，正在眼前慢慢凝实，慢慢地凝实。
数九寒天，隆冬时节。
南山脚下，一扇不太结实的木屋门“吱呀”打开。
“呼～”
脸色通红，嘴唇僵紫的陆远吐出一口白气。
冻的。
不合身的薄衫，遮不住脚踝的裤子，丑陋的手工蓑衣。
这便是他身上全部，也是他所有的衣服。
隆冬，一年最冷。
这样的装束可经不起冻死人的严寒考验。
陆远却早已习惯，这套衣服他穿了三年，三个立春、三个处暑和三个大寒。
三年前，他为一篇论文去了博物馆，被高处掉落的一只玉爵杯砸到太阳穴。
再睁开眼就成了这具十岁出头身体的主人。
现在他的身份，乃南山脚下一位养兽人……奴才对。
起的比兽早，吃的……
哎！每到交兽日期，如果交不上去一只健康小兽，他不仅会被管事老爷鞭打，还要面临往后三个月没有食物的困境。
上一次交兽日期，他没有交上去健康小兽，这两个月来全靠隔壁老杨头接济，和往南山外围找一些野菜存活。
南山外围的野菜，根本不是人吃的，又涩又苦，吃多了肚子还会抽筋，疼好几日。
他再不想吃了……
所以即便天气寒冷，几乎让他直不起背，陆远也要早些起来喂养小兽。
交兽日快到了。
这次交兽日是他的希望。
否则，他只有饿死。
闭上木门，秦天走到养兽的场所，这里有四个草屋，意味着有四位养兽奴。
他的养兽屋靠最外边。
拿起食盆，陆远开始调制小兽早上的吃食。
小兽吃的饲料，是管事老爷带过来的。
有次饿的实在受不了的时候他偷吃过，拉了一夜，好险没把肠子拉出来，丢了命。
从此再不敢吃了。
饲料里面，一定让管事老爷掺杂了人不能吃的东西。
养兽奴的命贱，管事老爷才不在乎他的死活。
“小兽们，吃饱，你们一定要健康啊。”
陆远边拌饲料边自语。
砰！
一块石头砸到他太阳穴。
眼前模糊一瞬。
头疼抽筋的感觉让他手脚发麻。脚边，一块尖锐石头上掺杂了血迹。
“哎呦，流血了。”
“哎，陈大，你怎么能这么使劲呢？花儿会心疼的。”
“我没使劲啊，那石头它自己使劲的。”
“哈哈哈哈～～”
刺耳笑声钻进陆远耳朵。
看了一眼旁边身着单薄衣服，身体比他壮实的两位少年。
擦掉太阳穴的血，陆远打开养兽屋的门走进去。
“哟，陆远，你这个养兽屋不错，开天窗啦？哈哈哈～”
陆远手中食盆落地，养兽屋中茅草少了一块，真如同开了天窗一样，冷风不停往狭小屋子里面钻，五只幼小动物分别趴在五个地方，一动不动。
不知道被这场景刺激还是怎么了，头疼愈发强烈。
他只能捂着头，表情狰狞。
“陆远，别愣着呀？你的小兽还等着你喂食，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养不出一只健康的小兽，这寒冬腊月，你连又苦又涩的野菜都挖不到。”
“哈哈哈，王通，你也太损了吧？他的小兽都死了，你要他怎么喂？我看还是吃了这些小兽做个饱死鬼好喽！”
“这是好主意啊，吃小兽会被管事老爷打死，交不出小兽也是死，那不如吃了这些死小兽当个饱死鬼。”
“陆远，你考虑一下？”
陆远透过养兽屋“天窗”看向那两张让他厌恶的脸。
陈大、王通。
同为底层养兽奴，陆远不知道到底哪里得罪了他们，三年来没少受到欺负。
或许因为性格。
他本来就是不善言辞的人，社恐、内向。
俗称……“老实人”。
老实人好欺负吧。
“你们两个哈怂，是不是又在欺负陆远？”
苍老声音响起，门外的两个少年一溜烟跑没了影子。
一位老头钻进兽屋。
“娃儿，你流血哩？”
“老杨，我没事。”陆远摇摇头。
“咋没事，你个怂娃，被人欺负一句话不说，那不得一直被人欺负嘛。”老杨头走到几只小兽旁边，一一检查。
随后捧起一条小白蛇。
“还好，还好，这条青眼白蛇有心跳，快捂着。”他把小蛇塞进陆远怀中：“娃儿，你等我一哈嘛。”
老杨头走了出去。
陆远抬起手，却又放下。
太阳穴那块地方，刺痛和酸胀越来越严重。
一会儿，老杨头返回。
他怀中抱着一只粉毛狐狸。
“来，你拿着，那条青眼白蛇这几日你可养不好。”
“老杨，这可不行……”
“能有啥不行？”
老杨朝外面张望，把陆远拉到一边神秘笑道：“我这次有三只小兽能达标，送你一只我不还有两只嘛。你就收哈。”
“可是老杨……”
“嘿，你这愣娃儿，要你收哈就收哈。”老杨头堆起褶子咧嘴一笑，牙不剩几颗。
“小陆远啊，我在这做养兽人四十年哩，也就你主动跟老头子说说话，我特别爱听你讲的那些故事。剑仙、人皇，嘿，听的我老骨头气血都冲上来哩。”
陆远说道：“你爱听晚上烤火时我继续和你讲。”
老杨头眯起苍老眸子，手指揪着稀松胡须，“小陆远，我问你一件事，这些故事你说的都很精彩，那你见过神仙吗？”
“……神仙？”
“哈哈哈哈。”老杨头大声一笑，指指自己，“我年轻时见过神仙，踩着一柄剑啾一哈从我头顶上飞走哩。”
秦天皱皱眉头，老杨头年纪大了，精神出错了吧？
老杨头说道：“我就看你这娃儿好，会隐忍。如果再狠一点出去肯定吃不了亏。”
“小陆远，眼界别放在陈大和王通那儿哩。他们只想着三个月养一只小兽，过坐吃等死的倒灶生活。他们废哩。”
“娃儿，外面的世界精彩，你比我见过的很多人灵光，如果有机会就离开这里，把命运握在自己手里。”
说完话，老杨头离开。
陆远脑子很乱，老杨说的话占一部分，他很担心老杨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剩余很大一部分属于不断冲击的疼痛。
疼的他没办法思考。
怀抱狐狸和青眼白蛇。
木然回到木屋的陆远，仰头躺在硌人的木板床上。
头昏脑涨，痛不欲生。
所有疼痛的起点，都在刚才被小石块击中的地方。
那种感觉像要死了。
不知不觉，他疼昏过去。
也同时，他意识中，模模糊糊看到一只玉爵杯，正在眼前慢慢凝实，慢慢地凝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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