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城没再说什么，只从余星多手上接过两张试卷，又随手分了一张给林岁岁，顺便在课桌下把助听器塞到她手心。
无人看见。
林岁岁只觉得自己手指被一处暖源触碰，像是触电一般，使得整个人再次僵硬起来。
这举动，叫人心绪难宁。
然而很显然，对方并没有什么旖旎之思，只是单纯将东西还给她，甚至都没有感觉到她的反常，便将手收了回去。
陆城把考卷垫在桌上，脸一趴，长长手臂围住脑袋，再次闭上眼，坦坦荡荡地在课上睡起觉来。
讲台上，李俊才开始讲解试卷。
林岁岁翻了翻。
正如那个政教处老师说的那样，题目对她来说十分陌生，基本如同听天书。
她自己也有些心神不宁，难以集中注意力，目光不自觉落到侧边。
助听器躺在手心，应该是被人焐久了，略有些温润触感。
她想，陆城应该是猜到了这小玩意儿的用途，刚刚才会帮忙捡起来，给她一个台阶下，不让事情闹大，也算是保护了新同学的自尊。
要不然，他刚刚大概也不会这般反复无常。
这男生不过见了短短两面，竟然就让人心思浮动。
脾气古怪是必然，或许还有点玩世不恭，但好像又有些许细心温柔。
在接触过的同龄男生中，陆城敏感得让人惊诧。
实在叫她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或许主要原因还是他长得太过好看，让所有人的眼睛都无法免俗，包括林岁岁。
倏地，陆城手指动了动，但并没有抬头的趋势。
林岁岁却不敢再接着偷看他，无声地吸了口气，手指紧紧攥住笔杆，如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强迫自己投入学习中。
下课铃响。
李俊才一般不拖堂，哪怕考卷最后还留了两道题，也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这节课，宣布下堂课再接着说。
等班主任走出教室，学生心思立马开始浮动起来。
林岁岁前桌是个女生，这会儿终于转过头来，好奇地看向她，顺便自我介绍了一句:“你好，我叫姜婷。”
上课时，林岁岁己经偷偷调整好了助听器，现在能将姜婷张扬清朗的声线听得分明。
自从失聪之后，她性子日渐敏感。
姜婷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恶意,或许只是小姑娘好奇，才主动向她搭话。
果然，姜婷下一句便压低了声音，悄悄问道:“我听说八中高一招生结束之后就只能转出不能转进，你是怎么转学进来的呀?”林岁岁抿着唇，勉强笑了笑。
姜婷看她骨瘦伶仃,笑得可怜兮兮的模样,自己先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赶忙摆手，说:“没事儿，不回答也没事，我就随口八卦一下…..上厕所去吗?"传闻里，女生的友谊就是在手牵手去洗手间的过程中一点点建立起来的。
林岁岁本处于转入陌生班级的惶恐中，听闻这邀请，自然从善如流地应下，赶忙站起身，走到姜婷身边。
这会儿，旁边的陆城和余星多都不在位置上，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俩女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一齐走到教室外头。
但毕竟是刚刚认识，话题也有限，绕来绕去也绕不开学校。
说久了，就很有点客套疏离感，却也找不到什么好办法来缓解，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正值下课时分，走廊里颇有些吵闹。
路过隔壁班时，林岁岁和姜婷都听到有人在里面吵架。
“你有病吧!我看你被孤立可怜，把你当朋友，什么事都带着你，你竟然给我去招惹陆城?!”林岁岁和姜婷对视一眼。
两人顺利引出了新话题。
姜婷抽了张纸巾出来，展开当成扇子，对着自己扇了两下，似是想从心理上驱赶掉些许热意。
紧接着，她又故作成熟地叹息道:“啧，咱们城哥，那就是妖孽投胎，专门下凡来祸害人的……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城哥是谁吧?陆城，就是你那个很帅的同桌，刚刚你们俩是不是拌嘴来着?别理他，他嘴损，脾气也怪，但还算个好人。”
听她这么评价陆城，林岁岁有点好奇，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只捏拳抵住下唇，掩饰般地轻轻咳了一声，仿佛漫不经心地低声搭话道:“哪里好呀?”这话一下问住了姜婷。
良久，她干巴巴地笑了一声，理首气壮地说:“经常给我们作业抄!一点都没有学霸的架子呢!”在青涩的学生时代，一个勇敢“分享”答案的男生，定然是会受到一众好评。
少年人对“好人”的判断方式，有种特立独行般的倔强。
林岁岁深感有理，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这话题倒是值得一路探讨。
用八卦来拉近距离永远不会出错，更别说陆城这种学校里赫赫有名的人物，什么事都被人津津乐道，压根儿没有隐私，不需要保护。
在往返卫生间这段路上，姜 别被这人的好皮相给骗了。
啊，不过按照惯例，期中考完就要换位置，你只要再扛几周就行。
"林岁岁被她说得脸颊泛红，嘴唇微微抿了抿，小声道:“不会的。”
姜婷点头:“也是，你一看就是乖孩子。
城哥老有原则了，不会欺负你这种小乖乖的。”
这事就这么被姜婷干脆揭过。
林岁岁安稳地在陆城同桌这个位置上坐了下来，也和前座的姜婷、余星多混了脸熟。
当然,为了不被同桌嫌弃,她尽力沉默寡言到让人察觉不到她的存在，只悄无声息地注意着身边这个男生。
不过几日，林岁岁就将陆城的习性了解得七七八八。
虽然人在名校八中，陆城却过得肆无忌惮，受学校通报批评也不在乎。
上次在操场上看到的那个女生偶尔会来找陆城聊天，表情往往一派热烈灿烂。
陆城却总是懒洋洋的，不见什么情绪起伏。
但就算如此，也断不了大家的心思。
他的座位上时常会出现一些小礼物，或是崭新的学习资料。
陆城没有义正词严地拒绝过这些好意，也不做理会，似乎并不怎么考虑旁人的心情。
这般想着，林岁岁收敛了好奇心，专心致志地投入学习中。
不过入学几天，她己经明显感觉到差距。
在因为失聪和家庭因素退学之前，林岁岁在原本学校上高一，一首算得上是尖子生。
她不够聪明，但胜在努力，磕磕绊绊，也能稳住成绩。
但八中和她以前那个学校不同，这里聪明的学生实在太多，努力的人更多，加上私立高中教学进度快，林岁岁本身断了一个学期课业，要跟上八中的教学进度，哪怕是再努力、再拼命，都不见什么成效。
家庭作业写不完是日常，听课就如同听天书，要是不小心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连张嘴都像是一件难事，难于上青天。
这种情况下，叫她实在没有多余的注意力分给同桌这个有钱、有闲，还聪明的天之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