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眨眼，却发现走廊电子钟显示的时间正在倒流——13:07变成13:06，秒针像被粘在蜂蜜里般迟缓移动。
听着走廊里此起彼伏的心跳声。
六月闷热的午后，金陵七中的医务室正在给高三学生做高考体检，老式空调发出苟延残喘的嗡鸣。
"下一位，程浩。
"当他躺上铺着一次性床单的检查床时，金属支架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床单下隐约浮现暗红色污渍，形状如同被拍扁的六翼飞蛾。
穿着白大褂的校医林雪调试脑电波监测仪时，程浩注意到她的影子在墙面上分裂成三个不同姿态：一个在操作仪器，一个正在梳头，还有个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
穿着白大褂的校医正在调试脑电波监测仪，仪器上缠绕的电极线像极了蜷缩的银蛇。
"放轻松。
"女校医的胸牌在阳光下反光，程浩眯起眼睛才看清"林雪"两个字。
她将电极贴片按在他太阳穴上，冰凉的触感激得他后颈泛起鸡皮疙瘩。
监测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窗外掠过的麻雀群突然集体悬停空中，翅膀保持着展开的弧度却不再扇动。
林雪的白大褂衣角无风自动，露出腰间挂着的黄铜罗盘，盘面指针正疯狂逆时针旋转。
林雪盯着屏幕上剧烈波动的曲线，瞳孔微微收缩："你的α波活跃度是常人的三倍，这种情况我只在..."话音未落，程浩感觉天旋地转。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浓稠如血，眼前林雪的脸开始扭曲融化，像被雨水冲刷的油画。
他的意识被某种力量拽入深渊，耳畔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再次睁开眼时，他站在一间堆满毛绒玩具的卧室里。
发现所有毛绒玩具的标签都印着倒写的"1999.12.31"。
幼年林雪臂上的烫伤疤痕深处，有细小的青铜齿轮在皮下转动，发出老旧发条玩具的咔嗒声。
粉色窗帘在夜风中轻扬，月光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银杏叶影子——这分明是林雪的办公室，却呈现出诡异的童趣风格。
"这是...梦境？
"程浩低头看见自己半透明的双手，不远处传来啜泣声。
他循着声音穿过飘浮的泡泡玛特盲盒，发现蜷缩在角落的小女孩。
她怀里抱着破碎的兔子玩偶，左臂有道狰狞的烫伤疤痕。
"小樱不怕..."女孩突然抬头，程浩惊觉那分明是幼年林雪的模样。
西周空间开始坍缩，无数毛绒玩具的眼珠同时转向他，猩红的缝线裂口渗出黑色液体。
"醒醒！
"现实中的程浩猛地弹坐起来，后脑勺撞在金属床架上。
林雪正在摘除他身上的电极贴片，指尖带着不自然的颤抖："你刚才出现了REM期快速眼动，但明明处于清醒状态..."走廊传来催促的敲门声，程浩抓起书包夺门而出。
奔跑时他摸到校服内袋里冰凉的玉佩——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翡翠挂坠，此刻正散发着异常的温度。
凌晨两点西十三分，程浩盯着镜子里自己的瞳孔。
台灯光线下，原本深棕色的虹膜边缘泛着极淡的银辉，像月全食时那道神秘的光环。
他翻开实验记录本，最新一页密密麻麻记载着三十次梦境实验：5.20 尝试同步陆远的梦境：失败（目标正在背英语单词）5.25 连接楼下流浪猫：疑似进入捕猎场景（有待验证）6.1 意外进入超市收银员梦境：确认能读取表层记忆（见到其暗恋对象）钢笔尖在纸面悬停许久，终于写下今晚的第八次记录：6.15 23:47 对象：对面楼402室独居老人（每日浇花者）程浩将玉佩贴在眉心，月光突然在窗台凝结成霜白色的人形轮廓。
那个半透明的女子身影俯身查看他的实验笔记，发梢滴落的水珠在纸上晕开成墨绿色的蕨类植物图案。
当他意识下坠时，听见女子用某种音节黏连的古语呢喃："姒文命铸九鼎之日，便是镜渊开裂之时..."。
这是他在第三次实验发现的媒介。
当翡翠接触皮肤时，那种溺水般的坠落感会变得可控。
月光透过纱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界线，他数着老人浇花时的固定节奏，意识逐渐沉入黑暗的甬道。
这次坠落格外漫长。
当双脚触地时，腐臭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程浩发现自己站在医院的走廊里，满地都是扭曲变形的医疗器械。
输液架像藤蔓般缠绕着天花板，吊瓶里晃动着暗红色的液体。
"救...命..."沙哑的呼救声从107病房传来。
程浩的手穿过半透明的门板，看见病床上捆着个浑身插管的老人。
更骇人的是三个戴着鸟嘴面具的黑袍人，他们正用注射器从老人太阳穴抽取闪着荧光的液体。
为首的黑袍人突然转头，乌鸦羽毛装饰的面具下传出电子合成音："又有小老鼠闯进来了。
"程浩转身要逃，却发现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变成了血盆大口。
黑袍人举起注射器步步逼近，针尖滴落的液体在地面腐蚀出缕缕青烟。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沙漏状的瞳孔在面具眼窝处亮起红光，"不过既然来了，就留下点纪念品吧——"剧痛从右手腕炸开。
现实中的程浩惨叫着滚下椅子，台灯照亮了他手腕上新出现的环状灼痕，那图案宛如衔尾蛇咬住自己的尾巴。
程浩注意到墙壁渗出细密的血珠，那些液体在空中聚合成《河图》《洛书》的几何图案。
黑袍人抽取的荧光液体中漂浮着微型星图，当他被袭击时，灼伤的皮肤下浮现出与玉佩相同的甲骨文——那些文字正在皮下蠕动重组，最终定格为《山海经·大荒东经》的片段："有神，人面蛇身而赤，首目正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