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头望着观星台中央的青铜浑天仪,二十八宿纹路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本该指向正北的天枢星臂却微微偏斜 ——这是入夏以来第七次观测到星轨异常。
湿热的风卷着山林腐叶的腥气扑进鼻腔,他忽然想起母亲曾说过,这种气味是灵脉紊乱的征兆。
“吸气,凝星,化形。”
他默念灵族星灵术口诀,掌心向上托起。
七道淡蓝色光丝从指尖溢出,试图编织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但光丝刚触及浑天仪的天玑星位,突然像被火灼烧般崩散,化作细碎的星芒扑簌簌落在他的左臂上。
星芒钻进皮肤的瞬间,云逸浑身一颤,那种感觉像是有无数细小的齿轮在血管里转动,带着金属摩擦的锐痛,最终在小臂烙出螺旋状的灼痕 —— 这是他今日第三次失败,也是第十七道星灵术伤痕,每一道都与母亲墓碑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浑天仪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云逸猛然抬头,只见代表北斗七星的七枚铜球正在逆向旋转,天枢星臂 “咔嗒” 一声错开三指宽的角度,天玑星位的铜球表面竟渗出细密的血纹。
血珠顺着星轨滴落,在浑天仪底座积成小小的血泊,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腥甜。
他下意识摸向颈间的玉佩 —— 那是母亲留下的唯一信物,此刻正隔着布料发烫,像块烧红的炭,而玉佩边缘的缺口,恰好能嵌进他小臂新伤的弧度。
“又开始了……” 云逸喃喃自语。
自从上个月暴雨夜后,玉佩总会在星象异常时发热。
他解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淡青色的鳞片 —— 三天前临摹《灵渊志》时,笔尖刚触碰到初代守阁人龙辰的眼睛,鳞片就从皮肤下钻了出来,转瞬又消失不见。
此刻鳞片再次浮现,每片菱形纹路中央都闪烁着微小的光点,像极了崩散的星芒,而鳞片排列的弧度,竟与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玉佩缺口完全吻合。
观星镜突然传来 “咔嚓” 脆响。
云逸转身看见,那具由灵族水晶制成的望远镜镜筒正在扭曲,镜片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
他冲过去扶住镜架,却在碎片的反光中看见惊人的一幕:二十里外的青岚山方向,母亲的陵墓上空游走紫色闪电,闪电聚合成龙形,龙首正对着灵渊阁禁地 —— 父亲云峰此刻正在那里。
“云逸!”
山脚下传来镇民的呼喊。
他慌忙扯下袖口遮住臂上的灼痕,再抬头时,北斗七星己恢复正常位置,仿佛刚才的异象只是幻觉。
但掌心残留的星芒余热告诉他,有些东西正在暗处悄然苏醒。
他收拾好观测笔记,发现纸张边缘不知何时渗出血字:“钥匙需父骨为引”,正是母亲失踪前一夜,他在书桌刻下的字迹。
浑天仪突然发出轰鸣。
七枚铜球同时亮起,在地面投射出星图。
云逸瞳孔骤缩 —— 北斗七星首尾相连,形成一个倒悬的巨碗,天玑星正位于碗心,血光如眼泪般滴落。
星图边缘,隐约可见 “时空管理局” 的齿轮标志,与他三个月前在母亲遗物中发现的金属残片完全一致。
“当北斗倒悬,灵脉共振之时……” 云逸想起《灵渊志》残页,心脏狂跳不止。
他蹲下身,用指尖蘸取石台上的星芒余烬,混着自己的血珠,在地面画出倒悬的北斗。
余烬突然腾空而起,聚合成模糊人影,抬手指向观星台西侧的藏经阁。
那人影袖口的青色纹路,正是母亲总戴在腕间的图案。
“父亲?”
云逸惊呼。
但人影在下一刻消散,只留下石台上的血痕,与《灵渊志》里初代守阁***子的陪葬图纹一模一样。
暴雨来得毫无征兆。
第一滴雨点砸在观星台上时,云逸正抱着观测笔记往藏经阁跑。
雷声在头顶炸响,他忽然想起去年今日,母亲也是在这样的雨夜出门,留下 “去找龙脊山脉的倒影” 后再未归来。
颈间的玉佩此刻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他忍不住伸手按住,却摸到皮肤下游走的鳞片 —— 这次,鳞片从锁骨蔓延至手腕,在雷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藏经阁的木门 “吱呀” 打开,霉味混着檀香扑面而来。
云逸刚跨进门槛,头顶的青铜罗盘突然发出蜂鸣,十二条星轨同时逆转,在天花板投下流动的银河。
罗盘中央的指针疯狂旋转,最终稳稳指向正北的禁地方向,那里传来 “咚 ——” 的闷响,像是巨石撞击铁门。
墙角的《灵渊志》正在自动翻页,泛黄纸页上,初代守阁人龙辰的画像竟在流泪,墨迹顺着脸颊流淌,在空白处写下一行小字:“钥匙觉醒之日,七道封印皆崩。”
云逸伸手触碰泪痕,整面墙壁突然亮起星芒,无数光点拼凑出灵渊大陆的轮廓,七个光点正在闪烁,最亮的灵渊阁中央,有个红点正在迅速向禁地移动 —— 那是父亲云峰的位置。
“云逸!”
云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云逸转身,看见父亲浑身湿透,衣襟下后颈处的银色鳞片己蔓延至肩头,在雷光下流转着二十八宿纹路。
云峰塞给他一张残破的地图和半块染血玉珏,玉珏裂痕处露出的黑色晶石上,竟刻着与浑天仪相同的倒悬北斗纹。
“去铁匠铺,找阿木!”
云峰声音发颤,虎口处有新鲜的灼痕,正是灵族高阶星灵术的创伤,“保护好林瑶,带着这个去龙脊山脉第三主峰,找那里的倒影 —— 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别相信眼睛。”
话音未落,禁地方向传来巨响,云峰猛然转身,云逸看见他后背的鳞片己连成整片,每片鳞甲边缘都泛着刀刃般的寒光。
父亲冲进雨幕的瞬间,地面留下燃烧的星轨,连起来正是倒悬的北斗。
云逸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珏,突然发现晶石内部有个极小的气泡,里面封存着母亲的声音:“对不起,逸儿,你的瞳孔将映出真相……”雷声掩盖了后半句,却让他想起母亲失踪前,曾对着镜子擦拭眼泪,而镜中倒映的,分明是与他此刻相同的左蓝右金双生瞳孔。
暴雨冲刷着观星台的青石板,将地面的倒悬北斗图渐渐模糊。
但云逸知道,那些深深刻进皮肤的鳞片、烙进脑海的星象、混着血迹的地图,早己在他命运里写下无法擦除的篇章。
当第一声雷劈中藏经阁顶时,他终于明白,母亲所说的 “危机”,从来不是暴雨,而是藏在暴雨之后,那个关于钥匙、血脉与整个灵渊大陆的残酷真相 —— 而他,早己是这场风暴的中心。